白槐裳「哦」了一聲，識相地沒有再問下去，她已經看到秦天脖子上怒張的那根青筋了。

「這都已經幾年了，比你漂亮的上去了，比你有演技的也上去了，這我不求，可是那些個既沒你漂亮也沒你有演技的也翹著下巴跑你前頭去，你自己難道都沒察覺出來嗎？」

白槐裳依舊不說話，她不敢。

「你跟我說你不爭名氣，不爭流量，那你來這個圈幹什麼？好好考個公務員，做個小會計不是更悠閑，哪還用跟現在一樣，動不動就被人罵。還是說你覺得這行業掙錢多，一部戲就讓你演一天，兩千來塊錢你覺得很好賺是嗎？可是你是連續一個月都在拍戲還是半個月在拍戲，一年365天拍戲的時間還不到三個月，你住的那個小區每年物業費多少？二十萬？你身上這條裙子多少錢？兩萬！不要以為自己掙得夠多了，如果不是我慣著你，你這樣的資質我能給公司每年多帶來上千萬的利潤，你呢，每個月我還倒貼錢在你身上，你真的好好想過嗎？」

在白槐裳眼裡，秦天一直是個稱得上沉默寡言的經紀人，雖然不怎麼愛和她交流，可是一直待他相當好，可是現在他把兩個人之間遮著的那塊布掀開了，利益明晃晃地被擺到檯面上，白槐裳覺得有些刺眼，遂低下頭，讓打理得柔順的兩側黑髮遮住側臉。

「我並不是希望從你身上撈到什麼好處，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是我在你身上做了太多無謂的投資。古人有句話，在其位謀其職，我要跟你說，在娛樂圈，你就要遵循這個圈子裡勝者為王的規則，你不想成王，不想往上爬可以，就等著呆在最底層或者幹脆退出這個圈子，底層你已經呆了好幾年了，下一步就是退出圈子，你自己做個抉擇。」

不大的化妝室里已經沒了外人，秦天的聲音擲地有聲，狠狠地砸了白槐裳一個措不及防。她知道自己沒什麼志氣，進入娛樂圈度過頭一陣風光後，她害怕了，她是一個多麼渺小又沒有能力的人，她又是一個多麼懶惰又沒有上進心的膽小鬼，這些她都知道。不想付出努力，害怕努力沒有成效，呆在原地是件多舒服的事她也知道。但相應的，呆在原地是件多麼令人頹喪的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看著那些和她同一時間出來的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比她過得好。那些在她以後出來的，也多的是紅透半片天的角兒，每次她在家和父母看著電視里的她們談笑風生，底下粉絲吶喊尖叫，她會羨慕，很羨慕。

微博上小號的走紅是出乎意料的，但她很喜歡，很開心自己的言行獲得粉絲的喜歡，她原本用那個小號發表的言論都很賣慘，後來粉絲多了以後，白槐裳就覺得不能帶壞祖國花朵，所以開始慢慢轉變風格。雖然現在還不是很正能量，但是也比最初好很多，這個轉變的過程，白槐裳很喜歡。

秦天一番話說得自己口幹舌燥，挨批的人只顧著低著頭沉默，略施淡妝的臉蛋精緻得嚇人，只掃了一層淡紅色眼影的眼尾斜斜地向上勾起，看起來像個無辜又勾人的妖精。秦天心裡暗罵一聲，又升起一些不安來，他知道這個孩子名利心不重，但是確有做一線明星的資本，只這麼被埋沒真的是暴殄天物。剛剛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激將，儘管現在還是個十八線，她賺的也足夠應付全年開支甚至可以攢點積蓄，是他話說得太重太輕賤，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傷了心，本就處於低谷的士氣跌入最底端就得不償失了。

秦天這廂還在好好咀嚼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白槐裳已經從思考中走出來。

「老秦，是我一直以來都太喪了，這麼些日子你一直沒有怎麼要求我，我很感激。只是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能力去成為你想像的那個我，但是我會盡我所能。拼一把總好過煮水青蛙，這個道理不用你說我也懂。」

秦天詫異卻也沒有多說，只留了一句「好好地就行，別再浪費時間」，人站起來就往外走了。合上化妝室的門，秦天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林總，這麼有效的方法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白槐裳在化妝室里呆了十幾分鐘就被通知開機儀式即將開始，工作人員顯然是明星見慣了，和她說話的態度也山水不顯。白槐裳點頭應好，站起身來稍微整理了下裙擺。她今天出來和馮苓見面穿的還是襯衣和背帶褲，秦天來接她時，二話不說就先帶她回公司挑了條裙子，還有一雙配套的小細跟。鞋跟不是很高，但是特別細，白槐裳站起來後在化妝室里來回走了好幾遍才稍稍放心，比想像中要好。

開機儀式無非就是在媒體面前亮相，演員導演製片人等進行上香儀式，製片人或導演發言，之後再回答相關媒體記者提問，一切都結束後就是開機飯了，這也是個很好地和演員同事甚至導演溝通交流的時機。

前面的階段都是暴露在公眾媒體前的，白槐裳當然不能表現什麼，所以開機飯就顯得尤為重要。至少，得和男演員熟悉起來，以後兩人對戲有感覺了就算超齣劇本範疇，考慮到連貫性或者二人之間的協調性，導演會讓編劇後期改劇本也很有可能，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觀眾反饋。

開機儀式現場人還挺多，畢竟光主要劇組人員就得百來個，加上媒體，還有一些找活的群演和碰巧來旅遊或探班的圍觀群眾及粉絲，這麼看上去就很有一副人聲鼎沸的感覺。白槐裳跟在同是配角的一眾演員後面走上台，事實上她對男主角還是有些好奇心的，一般來說站在中間的就是男女主，導演製片人會站在主演左方。所以白槐裳在看到導演那標誌性的矮胖身材後，就把目光鎖定在了站在右側的男人身上，因為是從後台直接上台，白槐裳只能看到一個背影，穿得十分休閑，只是肩寬胯窄，一雙長腿看得人咋舌。白槐裳被這雙長腿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腳下的小細跟一個沒踩穩差點摔在台上，還是身後的一個男演員見勢不對稍微扶了下。白槐裳不好意思地回頭朝男演員道了謝，正準備繼續往前走，就見那眾人焦點所在的男主角正靜靜地側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