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閣主，副閣主，互通心意？

溫昀回到北角的院子里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換衣服，而是將那從水裡撈上來的劍仔仔細細又擦了好幾遍，待到劍身沒有一點水漬的時候，他才放心的放了回去。

轉身從櫃子里又拿了件衣衫套在了身上。這衣袍是月牙色的，很襯他。

許是殺人殺多了，他很不喜歡那種深色的衣服，反而是這種淺色的衣服能讓他舒服些，像是能減輕自己的負罪感一樣。

他將臉上的面具拿了下來，放在了一旁。臉上赫然出現了一道傷疤，那疤痕太長，破壞了他整張臉的美感，讓人看了就嚇得噤了聲。

若不是以往有面具遮擋，恐怕要嚇壞很多柔弱姑娘了。可就在這時，溫昀又抬起了手，似乎是在耳邊摸索著什麼。不一會，只見從臉上落了一層似人皮的東西。

這更讓人唏噓，原來剛才帶有傷疤的臉龐只是一張人皮面具而已，人皮面具下的臉龐白皙平滑，沒有一點傷痕，襯著黑色長髮，極為好看。

至於溫昀為什麼這樣隱藏自己的容貌，恐怕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年，溫昀家人被屠盡時，遇到了剛剛滿二十歲的莫沉淵，當年他才十二歲。

他被莫沉淵帶了回來，臉上有一道劃傷的傷痕，那人看著礙眼，便讓他日後見他戴上面具，將那疤痕遮上，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帶著這面具，九年以來，從未摘下過。

溫昀垂頭盯著手中的面具，看了很久才有了動作。他將人皮面具放進了暗閣中，隨後又換了一張，敷在了臉上。

又從暗閣中的眾多面具里取出一個罩在了右邊的半張臉上。他暗閣中的所有面具全都是一樣的款式，深色的面具，讓人看著就感覺壓抑。

溫昀在屋子裡坐了沒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來人是莫沉淵。這是溫昀始料未及的事情，他忙著上前開門行禮，莫沉淵只揮了揮手便走了進來。

空蕩，冷寂。

這是莫沉淵進了這個屋子後的第一個感覺。

隨後他就轉身看向了身後的溫昀，皺眉道：「月銀不夠嗎？怎麼不往屋子裡添些東西？」他記得，自己不曾虧待過這位副閣主啊。溫昀倒是沒料到他會提這個，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有些尷尬，「夠。只是…這樣挺好的，不用添置。」

可莫沉淵卻不是這麼想，他還以為他的副閣主之所以這麼節儉，是野心更大，所圖更多。

但他面上卻沒有表露，「屋子裡太悶，倒不像是人住的，不如讓下人折幾枝花放桌上，還有些鮮活氣。」莫沉淵說著，還沒忘繼續打量著溫昀這屋子。隨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你這屋子怎麼連個下人都沒有？回頭你去內務閣，領兩個下人回來吧，你是副閣主，這點小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溫昀摸不清莫沉淵這話的意思，只能垂首道：「無礙，屬下自己能忙的過來，多謝閣主關心。」

屋子雖大，卻沒什麼東西，白糟蹋這麼大的屋子了，沒幾眼莫沉淵就把這屋子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才又將目光放回到了溫昀的身上，「那女人我已經處理了，你不必擔憂了。以後若是再發生這種事情，直接砍了便是，不用這麼礙事，左右不過一個侍妾，哪裡有我的副閣主來的重要。」

溫昀的眼皮跳了好幾下，有些愣神，「溫昀惶恐，承蒙閣主厚愛。」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莫沉淵最近…很是不對勁，讓人十分難安，可他偏偏還猜不出是原因。

兩人不過幾步的距離，溫昀面上的表情莫沉淵看的清清楚楚。他伸手對著溫昀勾了勾手指，示意人過來。

溫昀皺眉，慢吞吞的走了過去，還未站定，就被莫沉淵拉住按著坐在了身旁的位置上。可黑髮男人就像是坐到了什麼火堆里，急著就要站起來，可手腕被莫沉淵死死的扣住，他根本動彈不了。

「閣主…您這是……」眼中的惶恐，根本來不及隱藏。

「祁之，我想你在我身邊這麼久應該是明白的。九年了，我就算是塊木頭也該被焐熱了吧。你的心意…我一直是知道的。」

男人那仿若調笑的語句就在耳邊，可溫昀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睜大了眼睛，沒有料到這一變故。

他只感覺耳邊像是炸起了一道驚雷，他根本就沒有聽清楚男人究竟說了什麼，更來不及去研究男人這話究竟是真是假。耳旁只有那男人的回聲，知道你的心意……

知道他的心意嗎？知道他對他的心意嗎？所以…這是來問罪的嗎？溫昀回過神時，身體已經跪在了男人的身前，他垂著眸子，就連一眼都不敢再看對面的那個男人，眼中儘是死灰色。

「溫昀該死，還請閣主責罰。不…溫昀犯下如此大錯，還請閣主將溫昀趕出玄閣，溫昀此後再也不會污了閣主的眼睛……」

溫昀絮絮叨叨的，話語凌亂不堪，根本沒有一點順序。甚至越往後說，對自己就越狠了起來。恨不得把所有狠毒的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才能稍微消除一點自己的過錯。

他嚇得渾身幾近顫抖，頭都要低到塵埃里去了，也不見面前人有一絲反應。身邊安靜的嚇人，明明是被他當作安身之處的地方，這一次卻讓他感覺是如此的駭人。

他沒有抬頭，所以看不到面前人的表情。只見坐在上座的男人，支著個腦袋在看著他，眼睛中都帶著笑意，可那笑，卻讓人沒來由的難受。

過了半晌，就在溫昀都已經開始想像自己死狀的時候，面前的男人竟開了口。「起來吧。我還沒說什麼，你就這般要死要活了，那我接下來的話，你豈不是沒膽聽了。」

黑髮男人未被面具遮蓋的半張臉，嚇得蒼白，「溫昀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閣主原諒，還請閣主在溫昀死後……」

「本座讓你起來！」溫昀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莫沉淵打斷了。這還是莫沉淵第一次對他自稱本座，溫昀嚇得顫了身子，指尖泛白，急著便從地上站了起來。剛剛換過的白衣已經沾上了地上的塵土，有些地方都髒了。莫沉淵的眸色驀地沉了沉，擺了擺手讓溫昀過去。

溫昀自然不敢忤逆，幾步便走到了莫沉淵的身邊。他本以為莫沉淵會一掌打死他，緊緊閉了閉眼睛，卻沒想到對方只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

溫昀錯愕，「閣主…不勞煩閣主，溫昀自己來。」說著急著彎腰就往後退去，可他還沒剛動一步，就被莫沉淵緊緊的握住了手腕，「哪來這麼多廢話。」

溫昀垂下了眸子，沒敢抬頭去看莫沉淵的臉，一直在看著莫沉淵拍塵土的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