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來了黑龍潭，楚紅玉勤快得很，天還沒亮就起來劈柴擔水，還燒好了熱水供人梳洗，影畫起來到後院一看，水缸里的水是滿的，連柴也都劈好了碼放在一邊，他彎起嘴角一笑，知道是楚紅玉幫忙做好了。

影畫回屋取來布袋，要進山採摘野菜，然而還沒出門就看到楚紅玉也跟著來了，他好笑道：「起這麼早，不用陪阿凝啊？」

「別提了，他這幾天似乎老躲著我，我一問，他又不肯承認。」楚紅玉走到影畫身邊，兩人並肩走在竹屋外的小路上，影畫聽他說得委屈，不由得一笑，搖了搖頭。

「他不是躲著你，是你太笨了。」影畫頓了頓，道，「他知道我們是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所以故意晾著你，讓你來找我。」

想不到阿凝如此善解人意，楚紅玉感嘆自己人生美滿，要是能快些破了折葉劍譜，待他去南疆見了阿骨，他的心事便全都解開了，接著就回關外去，自自在在過日子。

陸凝要採的野菜是一種細如毛髮的紫色小草，因為十分柔軟脆弱，所以只能用針把小草從地下撬出來，楚紅玉只是挑了幾根就沒了耐心。

「玄虛子真會為難人，這麼小的草要挑到什麼時候去？你在紫翎山莊好歹也是當家的少爺，什麼時候做過這些粗活？」

「師父最喜歡吃這道紫冠草蒸蝦仁，你覺得很煩的事，我每天都要做，不過徒弟照顧師父是天經地義，何況師父對我很好，所以這兩年我過得很開心。」影畫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接著走到楚紅玉面前蹲下，雙手捧住他的臉，皺眉問道，「紅玉，那天師父下手很重，你的臉還疼不疼？」

「哎呀，你一說我才想起來，現在說話還是有點疼呢，你幫我吹一下說不定就好了。」楚紅玉乖乖閉上眼，影畫仔細端詳著他的樣子，只覺得這兩年裡他變了不少，既拜了李淳風為師，一路上又做了不少仗義之事，他和恩公雖是父子，可是兩個人一點也不像，楚紅玉有他自己的路，走得問心無愧，足矣。

影畫傾身上去，在楚紅玉兩邊臉頰上各吻了一吻，楚紅玉點了點唇，示意這裡也要「吹一吹」，可影畫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等不及地張開眼，卻見影畫早已提著布袋走遠，把他一個人拋在這裡。

楚紅玉與影畫出了門，只留下陸凝在後院撫琴消遣，身後忽然有人逼近，琴聲戛然而止，陸凝察覺身後有人，便從琴底抽出一柄長劍，擋下了背後一刀，翻身兩腳點在鄰近的一根木樁上，轉身才看清偷襲他的人正是玄虛子。原來是這日玄虛子心情不錯，想和他過過招，陸凝面帶微笑，從容應戰。

玄虛子持劍攻上去，卻只用五成功力，與這些小輩比試若用全力便是勝之不武，若在十招之內不能敵，也應當算輸。玄虛子試了陸凝兩招，發覺這小子身姿輕盈，劍法凌厲，是塊學武的好料子，但陸凝只與玄虛子過了九招便敗下來。

「前輩的劍法果然厲害，陸凝佩服。」

「你也不賴，竟然能擋我九招，要是再讓你招架一回，就算我輸了。」玄虛子不住點頭，笑眯眯地打量著陸凝，越發覺得他像自己當年的得意弟子任重崖，「小子，你師承誰門下？」

「我的武功都是我爹教的，陸凝自小在歸平府學武，沒有出門拜過師。」

「歸平府......」玄虛子略想了一想，瞭然道，「原來是陸鶴遷的兒子，當年我見他時，他還是個小孩子呢，想不到如今連他的兒子都有這麼大了。」

玄虛子算起來也有一百多歲了，實屬長壽之齡，更難得的是他如此高齡，身子還這般硬朗，記性一點也沒有減退。

「陸家有一門絕學叫三才劍，不知道你會不會使？」

陸凝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陸家的確以三才劍聞名江湖，只可惜陸凝沒有機會學習，我爹只把三才劍傳給了我大哥陸靖。」

「你的資質這麼高，陸鶴遷竟然不把三才劍傳給你，我看他真是越活越糊塗了！」玄虛子搓了搓手，神色有些著急，他時不時打量陸凝，可惜任重崖死得早，沒能繼任嵩山掌門，如今有個小任重崖近在眼前，如何叫他不心癢難耐？

「小子，你說你沒有拜過師父，不如這樣，我收你做徒弟，你跟我學嵩山劍，如何？」

「......」陸凝轉了轉眼珠，並未答應拜師，「前輩，陸凝沒有做飯煮菜的天分，又不會伺候老人哄人開心，何況......」

「何況什麼，你倒是說呀！」

「何況做前輩的徒弟，要在師父跟前效力三年，我......我不可以離開我玉哥的。」

玄虛子吹了吹鬍子，又是嘆氣又是踱步：「楚紅玉這個臭小子真是可惡，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這麼死心塌地跟著他？天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我指點一二，如今我有意收你為徒你還不樂意，你做了人家的夫人就沒有志氣啦？」

「志氣我當然有，不過我要是拜師，就一定要學最高深的武功，陸凝知道前輩有一本折葉劍譜，我就學這個。」

「唔......」玄虛子點點頭，笑道，「好小子，竟然知道我折葉劍譜的厲害，那好，本門有一個規矩，劍譜你可以拿去，但是要自己破解劍譜上的難題，否則我絕不肯教。」

「劍譜陸凝已經看過了，我想我已經破了劍譜上的疑難。」

「當真？！」

「當然是真的，前輩若是不信，大可以和我對一對，看我有沒有猜錯。」

玄虛子正要開口，可轉念一想，這百來年間都沒人能破折葉劍譜，就憑這個小子隨口一說，如何能信？他哈哈一笑，指了指陸凝。

「想不到你看起來乖巧聽話，原來肚子里的鬼點子這麼多，你想詐我的劍譜呀？沒門！我老頭子雖然老啦，做事顛三倒四，但是眼不花耳不聾，我才不笨吶！你那個笨哥哥想了兩年都破不了折葉劍法，我看他這輩子都想不到咯！」

陸凝未能得逞，只有一笑而過，回到座前撥琴，玄虛子背著手聽陸凝彈琴，那琴音雖然好聽，但他只聽了一半便忍不住上前搗亂。

「你這麼彈太沒有意思啦！個個都按著琴譜來彈，彈出來的曲子都一樣，怎麼會好聽呢！」

「可是不按琴譜彈，那彈出來的就不是同一首曲子了。」

「誰說的？我就倒著彈，保證彈出來的還是這首曲子，你信不信？」

陸凝搖搖頭，玄虛子早料到他不信，於是抱過琴來倒放著，原來是撥弦的地方被他改為按弦，看似毫無章法的一通亂彈，偏偏彈出來的還是同一首曲子，陸凝暗呼神奇，玄虛子雖然行事總是不著調，但離譜之餘，卻有章法可循。

陸凝突然想到了折葉劍譜，那日在船上，他同楚紅玉都想不明白，為何劍譜的心法口訣和劍招一點也不匹配，亂糟糟的，根本不成劍譜。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