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玉在望玉小築陪伴阿骨整整一夜，阿骨抱著楚紅玉，依偎在他懷中，平復心情之後才細細地把內城裡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楚紅玉。

「兩年前我派遣親信暗中查訪，發現烏蒙與一個中原人有生意來往，他們所做的買賣很神秘，每次交易的地點都不一樣，連暗號也要改好幾次。我擔心他會對我的部族不利，所以一直追查此事，終於在半年後查出和烏蒙做交易的，是個叫劉元三的人。此人行蹤詭秘，經常更換府邸，我根本查不到他的底細。所以我找借口出城，去嵩山找你，順便親自去探一探這個叫劉元三的人。」

「後來如何？」

「我本來懷疑過烏蒙和康王有關聯，但事實並非如此，我不得不先回古桓內城，哪知道我還沒進城，烏蒙就派人來接我。那時我已經知道自己行藏敗露，原來烏蒙一直派人跟蹤我，就連我上嵩山找你的事他也一清二楚，我想過逃回部族，但如此一來，便會讓烏蒙有機會藉此發難，所以我只能先回內城再做打算。」

「他知道你來嵩山找我，又怎麼肯放過你......你就這麼回去？」

「我既然回了內城，就沒想過要活著出來。可是烏蒙一見了我，卻絕口不提其他事，只對我噓寒問暖，如此半個月之後我才稍稍放下戒心。可是沒過多久，他便舊疾複發，我出城之前曾在他的藥里下毒，那次又正好趕上毒發，老首領聽聞他病重，馬上就趕來內城探望，還帶來不少苗醫和巫醫，只可惜都治不好他的病。」阿骨說到傷心處，不由得失神了片刻，「老首領知道他的親兒子將不久於人世，自然對我起了殺心，我無奈之下只能連夜修書去風氏部族，讓我爹來接我回去。我那時根本不想殺他......」

「我爹得知此事之後，就派了使者來給烏蒙送藥，要是老首領想殺我，大不了即刻開戰，拼個你死我活。哪知使者到了內城之後，老首領並無異態，反而說要送我爹一尊女媧像。」

「女媧像？」

「嗯，我們風氏信奉女媧，家家戶戶都會供女媧的神像，所以老首領命人用名貴寶石雕了一尊兩人來高的女媧像，要送給我爹，讓他可以把女媧的神像供奉在神台，以保佑我風氏族人。他們父子如此詭詐，我又豈會信他的鬼話，我疑心那女媧像里有古怪，就尋機會偷聽他們兩個說話。那知道誤打誤撞，竟然讓我得知他身上一個驚天秘密。」

「原來世上根本沒有劉元三這個人，難怪我怎麼也打聽不到他的底細，那位京中的商人不過是個用來掩人耳目的假身份，對方是雲蹤教的人，烏蒙用南疆的珍稀藥材和他交換一種叫離魂散的毒藥。烏家父子多年部署，換來離魂散，藏於女媧像之內，若叫他的奸計得逞，女媧像供奉在神台上就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女媧像常年日曬雨淋，就會讓毒藥流入河水，人畜一旦飲用就會中毒，因為藥散作用緩慢，起初毒性不強，要好幾年之後才會發作，到那時......古桓部族便可侵佔風氏，不戰而勝。」

「他大可以在兩年前就把女媧像送到風氏，為什麼等到現在才動手？」

阿骨的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因為烏蒙對我尚有私情，他不忍我看到自己的族人慘死，所以他親自去求了他爹，不要必要時，不得殺我，不得動風氏。」

「我得知秘密之後，冒死偷來一包離魂散，想找到對應的解藥，可是時態緊急，我根本沒有時間研製解藥。烏蒙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老首領最終狠下心腸要殺我，他命人在酒中下了離魂散，毒藥的劑量足可毒死千人，我原以為烏蒙會念在舊情，阻止他爹。可是沒想到那天，他竟然親自把毒酒遞到我面前，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要我陪他一起下地獄。」

「阿骨......」楚紅玉輕輕撫著阿骨的背，這是阿骨的噩夢，至今回憶起來還會不住顫抖。

「我看著他的眼睛，感覺他好像並不想讓我死，但不管他有多痛苦，他最終還是決定讓我喝毒酒，我知道難逃一死，可老首領不會想到，我早就在他身上種了一支嫁蠱，只要我喝下毒酒，我身上的毒就會立馬轉嫁到他身上，我當著眾人的面喝下了那杯毒酒，老首領果然立即毒發身亡。烏蒙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他爹，氣急之下，他在我胸前點了一指，我馬上全身發冷，好像要結冰一樣。」

「烏蒙根本不會武功，他又這麼會如此毒辣的指法？」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從雲蹤教那裡學來的，我中了他一指之後，昏迷了好幾天，醒來之後還是覺得好冷，冷得連呼出一口氣都會凝成冰霧，如果是毒藥，我尚且能自己研製解藥，可是這種陰毒的武功我卻不會解，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弱，烏蒙被我的手下擒拿之後，他見我如此痛苦，就給了我一顆補天護心丸，我服下之後果然不再覺得冷，但卻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應該是受了內傷，補天護心丸雖然能保住你的性命，但卻......」楚紅玉不忍阿骨傷心，便沒有再往下說。

「我雖然僥倖不死，但是要我一輩子都變成這樣，會比死更難受！我為了穩定民心，才在南疆創立五聖教，再讓我的親信去清除烏蒙餘黨，可惜我現在根本不敢見人，才只好讓伊東丹代我處理教務。」

「接著你收到消息，知道我要來找你，你怕我會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所以你就命人在古桓城外阻截我？」

阿骨搖了搖頭，又道：「不管我如何隱瞞，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我要是存心不想見你，大可以等你到了內城才趕你出去，又何須讓人假扮刺客，連夜送你出城。只因為此事牽連甚廣，雲蹤教不愧叫雲蹤教，不管我怎麼查，我始終查不到他們的意圖，我擔心他們另有所圖，會對你不利。」

楚紅玉心道，他只是和溫人雅有過結拜之情，料想雲蹤教的人也不至於會查到他頭上，就算真的要追究，他也快要死了，雲蹤教要一個死人來做什麼？

「你放心吧，他們要想對我不利，這一路上多得是機會，哪能讓我大搖大擺進了內城。還有......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想著你，一輩子記得你，你要是怕我反悔變心，就給我種......種一支情蠱，叫我永生永世不能忘記你。」

「你要是真的背叛我，哪裡會只有情蠱這麼簡單。」阿骨總算露出笑容，可這笑容只是維持了短暫的一刻，他很快又皺起了眉頭，「紅玉，是我自己不喜歡現在的樣子，我很怕照鏡子，很怕看到自己醜陋的樣貌，這就像我心頭的一根刺，怎麼也拔不掉。」

「你如今的心願，就是恢復容貌？」

「如果不能恢復我原來的容貌，我實在生不如死，我更加不敢跟你離開這裡，因為我這張臉，令我想做一個普通人也不可以！」

楚紅玉忙將阿骨抱緊，安慰似的親吻他的額頭：「好，我答應你，我一定幫你完成這個心願，不論有多難，我都會讓你變回原來的樣子，只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要做傻事，不要讓我擔心你。」

「我相信你。」阿骨含笑閉上雙眼，在楚紅玉懷中漸漸睡去，他的臉又逐漸從衰老醜陋變回花容月貌，阿骨原本生得嬌艷動人，從前更是持美作惡，人家一見他長得漂亮，便不計較他刁蠻任性了，如今他容顏盡毀，也難怪一時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只能消沉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