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教的名字里有五聖二字，莫非是堯舜禹湯和神農的五聖？」

「那是你們漢人的五聖，我們南疆的風俗習慣和漢人相差甚遠，所謂五聖，指的是蟾蜍、靈蛇、蜘蛛、聖蠍和蜈蚣，這五聖在我們南疆都是常見的靈物。」阿骨打量著陸凝，輕笑道，「影公子才貌雙絕我早已領教，想不到陸五公子更加清靈出塵，難怪紅玉要追你追到東海去。」

「什麼清靈出塵......在教主面前只能算是平庸。」陸凝的無心一言讓阿骨不慎打翻了座上的酒盞，楚紅玉趕忙上前握住阿骨顫抖的手，低聲安慰了幾句。

「教主，是否在下失言？！」

「......不關你的事。」阿骨靠在楚紅玉肩頭，他蒙著面紗，雖然看不到他的真容，但阿骨的語氣卻能聽出幾分悲楚，「你們是我的上賓，我本應該坦誠相待，可是我......我如今容顏盡毀，只怕會嚇著客人。」

楚紅玉看他們滿面疑惑，便屏退了所有下人，將阿骨受傷毀容之事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陸凝無意傷害阿骨，此刻正愧疚難當。

「劍法兵書我就看得多了，可是醫書......」

「要你們為我擔心，風骨實在過意不去，我雖然做過藥師，對南疆的蠱術醫經無所不曉，可是這樣的毒我從來沒有解過，也許中原奇人異士眾多，有人能治好我的病。」

「那事不宜遲，我馬上帶你去中原求醫！」

「中原地勢廣博，如果一家一戶地去找，恐怕找二十年也未必能找到可以醫治我的人。」阿骨嘆了口氣，又道，「本來我已經放棄，大不了一直戴著面紗，戴到我老了，就不會再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可是我一見到你，我就慢慢覺得不甘心，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我變成這副模樣，又如何能與你長相廝守？剛才我回到烏蒙的書房，翻閱了所有的典籍，沒想到真的讓我找到救治之法，但是......」

「你真的找到辦法？！」楚紅玉高興極了，不怕事情艱難，就怕無法行事，如今有了醫治之法，阿骨的毒很快就能解開了。

「你別高興太早，那書上記載說，有一種生長在極寒之地的冰雪金花可以煉製丹藥，人服了之後可以永葆青春，那冰雪金花只長在冰山峭壁上，因為地處嚴寒，要一百年才會開花，採摘這種金花的人常常要冒生命危險，不是墜下山崖就是缺氧而死。」

「那書上有沒有說，這種金土豆長在何地的冰山上？這是你最大的心願，就算再艱難我也要試一試。」

「別傻了，這種冰雪金花長在天竺北面的冰山上，那裡的冰山有數萬丈之高，單憑你血肉之軀，我怕......何況，書上沒有提及如何煉製丹藥，只說了成藥名叫定顏丹。」

「教主說得不錯，攀爬冰山並非易事，況且就算你真的爬上去了，也不見得金花就會盛開，」影畫想了一想，喃道，「聽這種丹藥的描述，似乎只有女子才會對定顏丹夢寐以求，可定顏丹如此珍貴，說是天竺的國寶也不為過，到底什麼身份的女子才能擁有呢......」

「如此稀奇珍貴的東西，恐怕連貴族女子也沒聽說過。」

「......若連貴族女子家中也沒有，不知皇宮裡那些公主皇後有沒有聽說過？」陸凝無意間一提，正好有所啟發，「臨安府的知州每年都會上貢絲綢和茶葉，還會送一些到歸平府來，我六妹每年生辰都能得到一些特殊的珠花首飾，市面上不曾流通買賣，因為是宮裡的貢品。我想......每年都有那麼多使節來進貢，宮裡也許會有定顏丹。」

「妙極妙極！我怎麼沒想到從皇宮入手！但是宮裡有這麼多寶物，要如何找呢......」

「冰雪金花是生長在冰山凍土中的，所煉製的定顏丹也必須用冰塊保存，否則就會失去藥效，可是定顏丹這麼珍貴，一定不會放在冰窖這般草率。」

「世上還有很多事是你沒見過的，」楚紅玉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玉石有冷暖之分？玉石握在手裡會吸收人的體溫，這叫暖玉，但有一種玉石就算握在手裡，含在嘴裡，晚上抱著睡覺，它都是涼絲絲的，是為冷玉。紫翎山莊里就有一套冷玉雕琢的食具，是同一塊玉料做完了玉席之後，剩下的碎料做的，影畫常拿來冰鎮湯羹的。」

「是啊，紅玉最挑嘴了，他嫌冰鎮的酸梅湯等得太久，冰化水了又沖淡酸梅湯的味道，所以每年盛夏都要用那套玉碗來鎮湯羹的。」

「阿骨，我終於可以替你完成心願了，你要在內城乖乖等我回來，定顏丹你要是喜歡，我就拿十顆八顆，全部拿來給你。」

阿骨雖然欣喜，但眼底卻有不舍，他再次抱住楚紅玉，叮囑道：「偷盜貢品不是小事，當年烏蒙這個小小的內城都差點讓你有來無回，何況是皇宮......你也要答應我，偷不到就算了，只要你不嫌我難看，我們就這麼過一輩子也未嘗不可。」

「我會的。」楚紅玉記著阿骨的話，轉瞬又想起苦慧禪師囑咐他的事，還有半年......阿骨的事決不能拖延，老天爺就算不可憐他，也該可憐可憐阿骨，保佑楚紅玉儘早拿到解藥。

隔日，阿骨親自送別楚紅玉，將自己一直戴在左耳的銀環摘下來塞進楚紅玉的衣襟，那銀環雖然不是貴重之物，但對風氏的神子而言意義非凡，阿骨從出生起就戴著那銀環，如今摘下來送給楚紅玉，要他儘早回來內城，再親自替他戴上。

人和馬已經在道路的盡頭消失了很久，阿骨的身影卻依舊佇立在城頭，從清晨站到日落西山，一動也未動，好似化作了石像。伊東丹守候在遠處，同樣陪著阿骨站了一整日，只要阿骨稍有動作，伊東丹便奔上城樓保護教主。阿骨在城樓站了一天，滴水未進，方才身子一軟，險些摔下城樓，幸好伊東丹及時趕到，扶住了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