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蕩了一天，陸凝睡醒時，已是日落時分，楚紅玉換乘馬匹，在附近的樹林里修整。

「玉哥。」

「你醒了，頭髮都睡亂了，我幫你重新梳。」楚紅玉扳過陸凝的肩膀，解開他的髮帶，為陸凝整理亂髮，影畫正在一旁生火，用削幹凈的樹枝串了兩個饅頭，烤得外皮焦黑，再用小刀剝開焦皮，裡面白花花的饅頭又松又軟，倒比剛蒸出來的更香。

「阿凝，我們這次偷盜皇宮寶物的事可大可小，紅玉未免引來追兵，所以才在這裡露宿，等明天離開京城，到時山高皇帝遠，諒他也不會追究了。」

「山高皇帝遠......」陸凝淺淺一笑，「玉哥，等治好了風教主的病，我們是不是就能離開中原？或者不回紫翎山莊，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也不會有人找到的地方，平平靜靜地過完一生？」

「你想隱居？」

「......啊，我忘了風教主始終是一教之主，要他拋下五聖教不管，的確太為難他了。」

「怎麼會呢，阿骨雖然是風氏神子，創派立教也只是為了守護他的族人，說到底，只要南疆的子民能過上好日子，誰來做教主誰來做神子又有什麼關係。」楚紅玉安慰地抱住陸凝，輕聲許諾，「身在江湖，或是隱居世外，只要你們能開心，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玉哥，我不是要你捨棄什麼，我只是......」陸凝皺眉，欲言又止，「我只是覺得，這三年裡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每一件或多或少都和經書有關，你被逼迫練成無化神功，後來馮天霜變得瘋癲無常，你知不知道，我在衛賢妃宮裡做宮女的時候看到了什麼？聽人說，衛賢妃是將門之女，所以會一點武功並不奇怪，但她竟然會馮天霜的無化掌，招式雖然略有不同，但形制卻一模一樣，也許是所用內功不同，衛賢妃的無化掌更陰柔一些，試問一個從未出過京城的深宮婦人，如何習得一身東海的毒辣武功？」

原來陸凝是擔心自己再被牽扯其中，楚紅玉頓感愧疚與無奈，原先他懷疑過的人和事，如今就像順著既定的路，推著他一步步走向結局，然而他卻不知那結局究竟是好是壞。

「你不要胡思亂想，凡事都有湊巧，也許她只是偶然得到的掌決。」

「是啊，阿凝，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管你走到哪裡，要找麻煩的人永遠都能找到你，既然如此，何不隨他們去。」

「哈！你說我有什麼理由不封影畫做我的大老婆？什麼時候都這麼善解人意，體貼溫柔。」

「你怎麼不說我針線活不錯，等哪天我一定拿繡花針把你那張老是胡說八道的嘴縫起來！」影畫一邊說，一邊把剝幹凈焦皮的烤饅頭遞到陸凝面前，又瞪了楚紅玉一眼，「你最壞，我才不照顧你。」

「是，我最混蛋了，所以從明天開始，又要麻煩影畫你替我好好照顧陸凝了，我還有一些事要趕著去辦，你們先行一步，儘快把藥送到古桓內城，我很快就會回來。」

「玉哥，你要去哪？！」陸凝心一緊，立馬抓住楚紅玉的衣袖不放，楚紅玉忙將懷抱收緊，吻了吻他的額角。

「只是一件小事，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曾經答應我，不管去哪裡都會帶著我，不會再離開我，我不準你食言！」

「阿凝，紅玉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相信他一次，他一定不會騙你的。」影畫故作鎮定安慰著陸凝，然而他心裡又何嘗不是擔心楚紅玉，只是強忍著，不想叫楚紅玉為難。

「楚紅玉對天發誓，這次真的是去辦正經事，絕不是要背著夫人花天酒地招蜂引蝶，如有食言......我就做個真太監！」楚紅玉本想開個玩笑逗逗兩個愁眉苦臉的夫人，可惜誰都笑不出來，就連楚紅玉自己也只能苦笑，一個將死之人，亂髮誓又有何用。

楚紅玉趁夜調頭回去，不曾交代要去哪裡，去做是什麼，只說離開三五日，不會耽擱太久。樹林的火堆旁只剩下陸凝和影畫二人，夜漸漸深了，火堆的柴快要燃燒殆盡，夜色格外濃重，靠在樹下熟睡的陸凝忽然睜開雙眼，看向同樣已經睡著了的影畫，陸凝見他睡得深沉，便緩緩起身，取走佩劍握在手上，獨自朝林子外走去。

夜風有些凜冽，不斷從頰邊刮過，呼喝如鬼哭，陸凝的腳步越來越急，不料還沒走出林子，後肩處的穴道便被人點住，瞬間不能動彈。點穴之人繞到陸凝面前，他抬眼一看，這身白衣打扮竟是影畫。

「你一直在假寐騙我？」

「我的確睡著了，只不過我早就猜到你會私自逃走，沒想到我一睜開眼，你人就不見了。阿凝，我答應紅玉要照顧你，要是你不見了，我如何向他交代？」影畫一把抱起陸凝，將他扣上馬背，嘆道，「暫時委屈你了，我知道這樣很不舒服，你什麼時候肯聽我的話，我就會放你下來了。駕！——」

清涼殿內，宮燈明艷，內殿里斷斷續續傳出一陣異樣的聲響，仔細傾聽，猶似情人枕邊的竊竊私語。

【此處有刪減，未滿八十歲不得觀看】

「嗯......」康王一陣震顫之後無力地趴在鳳淵身上喘氣，苦笑道，「皇叔老了，可惜淵兒你就像剛剛才盛開的牡丹花，年輕美艷，風華正茂。」

「皇叔老當益壯，也許只是近來國事繁忙，損傷了身體，又或是......近來疏於練功，氣力不如從前了。」

「哼，練來練去都沒有長進，以前倒不覺得，只是最近幾年，身子總是時好時壞，練功固然能強身健體，但是每次見完你之後，就又變回老樣子。」康王說完，伸手撫過鳳淵的臉頰，笑道，「不過為了淵兒你......皇叔縱是舍了這條老命也值得，要皇叔不見你，實在不容易！」

鳳淵笑笑地推開他的手，顧自將衣衫穿回身上，漠然道：「此言差矣，皇叔還是保重身子為好，還有很多國事要皇叔你替淵兒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