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小說: 浮光掠影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2655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5:57
楚紅玉在天都近郊的獵戶家中昏迷了兩天兩夜,傷口時有反覆,每過一個時辰都要更換紗布,清洗傷口。半夜裡,楚紅玉的傷口突然惡化,流血不止,整個人發冷冒汗,面色蒼白如紙,照顧楚紅玉的農婦只好把藥瓶里的地錦丸又給他喂服了兩粒,又搬來幾條厚實的棉被裹在楚紅玉身上,如此直到天亮,楚紅玉才慢慢恢復了體溫。
待到第三天,楚紅玉才逐漸清醒過來,勉強能張開雙眼,只見到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四面牆壁掛著一件蓑衣,兩三塊獸皮和弓箭,儼然是一戶以打獵為生的人家。
農婦煎好了草藥端進來,看到楚紅玉已經醒來,不由得大喜,將藥端到床前,小心翼翼扶著楚紅玉起來,喂他喝藥。那農婦一身荊釵布裙,樣貌甚美,不過二十來歲,是個年輕少婦。
「小娘子......請問......」
「公子千萬不要動氣,先把藥喝完,來......」農婦一勺一勺喂楚紅玉喝藥,又說道,「這附近沒有什麼人家,只有我和我兄弟住在山腳,三天前,公子出現在我家門口,我不忍心看你重傷不治,就把你安置在這裡養傷。對了,我兄弟上山采藥去了,要晚上才能回來。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麼,公子的傷是脾臟受損,氣血大失,所以我就進城買補氣補血的藥,可是每一家藥鋪都說藥材賣完了。」
楚紅玉聞言皺起了眉,藥鋪怎麼會沒有藥賣,不過是鳳淵對他恨之入骨,命人把京師所有的藥材都買光,讓楚紅玉不能服藥療傷,
「多謝娘子救命之恩,如果不出我所料,很快就會有官兵來追查,我不能再留在這裡,連累你們。」楚紅玉喝完藥便要下床,不慎牽扯了傷口,又疼得跌回床上,農婦忙將他攙扶住,勸道。
「看來公子是得罪了官府的人,我明白公子不想連累他人,不過你的傷勢這麼重,就算讓你走,你又能走多遠?公子放心,我亡夫生前最喜歡扶助弱小,行俠仗義,如果讓他知道我因為怕受牽連而棄公子不顧,來日黃泉之下他一定會怪我。公子稍等,我去燒盆熱水替你洗傷口。」
楚紅玉本想婉拒農婦的好意,只可惜他如今重傷,連想下床走路也難,只好暫住在獵戶家中養傷。楚紅玉剛躺下沒多久,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吵鬧聲,果然如他所料,官府很快搜查到近郊,除了要捉拿楚紅玉,更藉此在民間搶奪財務,肆意妄為。
楚紅玉聽到農婦在外哭喊她兄弟的名字,心中不由得無名火起,強忍著傷口的疼痛,提劍破門而出,對著一幫官兵破口大罵。
「賊官!你們連婦孺也不放過,算什麼男人!識相的,馬上放了這位夫人,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官兵們面面相覷,又竊竊私語了一陣,頭目忽然兩眼發光,笑道:「好哇,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你就是楚紅玉?哼,只要抓你回去,老子就能當大官發大財了!」
「連你們的小皇帝也捉不住我,就憑你們幾個......」楚紅玉每行動一次,每呼一口氣都帶動著傷口,劇痛無比,故此不能與這些無賴糾纏,最好一招之內將他們制服。楚紅玉緩緩拔出赤飛沙,在這幾個官兵將他包圍之時,長劍倏出,使出碧海驚濤劍的最後一式「靜海歸一」,從每個人的胸下橫掃而過。
跟著便聽到「啊呀!」「哎喲!」「啊!」慘叫聲迭起,官兵們手上的柳葉刀乒鈴乓啷紛紛墜地,一共八個人的十六隻腳,在一瞬之間被楚紅玉迅捷的一劍砍下,「靜海歸一」的要訣是將所有劍招所發之力都運在一點之上,既快且猛,雖然只有一招,但要擊打出十幾式劍招的力道,須得用巧妙之勁,只稍疏漏些微,就會讓敵人有機可趁,便不能做到驚濤平息,靜海歸一。
楚紅玉本來還未熟練驚濤劍,甚至受了重傷,但對付這幾個矮番薯尚算容易,矮番薯們東倒西歪,哀叫連連,楚紅玉悶哼一聲,臉色比起之前更為蒼白,左手扶住籬笆,右手將劍插在地上,才勉強支撐柱因疼痛而輕微搖晃的身體。
「你們這些官府走狗,還不快各自拿走廢腳,爬下山去!」
斷了腿的官兵們立馬乖乖地抱著殘軀漸漸爬遠了,農婦在旁驚魂未定,直到楚紅玉咚的一聲倒下,她才回過神來,趕忙扶著楚紅玉回了柴屋。
楚紅玉醒來時,天色已晚,農婦的兄弟采藥歸來,熬了草藥水替楚紅玉洗傷口,楚紅玉見傷口不再流血,便起身向兩人辭別,說自己行蹤敗露,不能再拖累兩位恩人。
「楚紅玉叨擾兩位多時,實在不能安心留在這裡養傷,兩位,我去意已決,保重。」
「誒,楚少俠,既然你要走,我們也不強行留你,只不過官府的人還在到處追查你的下落,我看你還是繞道去四川,那裡戍兵不多,消息閉塞,你可以暫時在四川養傷,再回你家鄉不遲。」
「還有這些幹糧,你帶著在路上吃吧,包袱里還有幾瓶藥,這兩天總有人在我家院子里留下一瓶止血藥,雖然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但那種藥用來止血的確有奇效,萬一你的傷口裂開,這些藥你可以拿去應急。」
「多謝兩位,後會有期!」楚紅玉背起包袱離開柴屋,下山離開京師境內,去往四川。
楚紅玉用身上僅剩的一些碎銀搭了一輛運糧的馬車,跟隨車隊走了三天四夜,終於入了川蜀。神秘人所贈的止血藥藥效奇特,連續服用幾日,傷口便不再流血,只是每逢颳風下雨,還是會發作疼痛。身上帶的幹糧也吃完了,楚紅玉漫步在市集街頭,從當地人口中得知,此處名叫青城縣,縣城外十里就是青城山。
原來是到了成都府,難怪這裡格外熱鬧富庶,可惜楚紅玉今夜依舊要露宿郊外,他要儘快在太陽落山之前找到一間破屋破廟,時來入夏,晚上經常下陣雨,一旦傷口複發就麻煩了。
有個挑擔的貨郎與楚紅玉擦肩而過,隨後只聽身後響起一聲碰撞,貨郎連連道歉,被貨郎不慎撞了的人回了一聲「不要緊」,此人說話聲音極清極甜,有如仙樂,也令楚紅玉忍不住回頭望去,想要看一看這個說話像唱歌一樣動聽的人長得什麼模樣。
只可惜他一轉身,卻只看到一角嫩綠的衣衫從街尾的小巷子里飄過,留下無盡的遐思,他走過的地方,甚至殘留了一些淡淡的清香。
楚紅玉好奇之下追到小巷子里,去了才發現這是一條收容難民的巷子,裡面擠滿了外省逃難來的饑民,當中有一位青衫公子尤為矚目。他頭上戴著一頂罩紗斗笠,身穿碧青色的錦緞長袍,一件天青色的廣袖紗衫罩在身上,玉立亭亭,哪怕僅是一個背影,也照映出幾分倩麗。
那小公子手上提著一隻竹籃,裡面裝著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他正將饅頭分發給巷子里的饑民,那握著饅頭的手皓白如玉,纖纖長指白里透著淡淡的粉紅,與他身上碧綠的衣袖一襯,便如同透明一般。
楚紅玉正想看看他的真容,誰料忽然一陣風起,穿堂而過,頓時吹得街上沙飛石走,小公子的罩紗斗笠險些被吹落,罩紗翻飛掀起,僅是一瞬,楚紅玉便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面容美艷脫俗,鳳眼玉腮,膚色雪白,泛著微微的光澤,盈盈十六七年紀,烏黑纖軟的長髮挽在腦後,用紅色的髮帶輕輕托住,清雅非常,倒不像是塵世中所有。楚紅玉看得心驚,並不因為這小公子生得貌美絕世,而是他的眉眼五官竟然和鳳淵一模一樣,只是較之鳳淵的冷艷,面前此人則要清純秀雅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