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趣呢……」不二眨了眨眼，「這算不算一種巧合？」

手冢沒有回答。不二將盒子放回到桌子上，然後十指指尖相對撐著下巴，用一種輕緩的語調繼續說話。

「死者在逃亡，他記錄下珠寶拍賣會召開的時間。他被兇手割下胃部，取走胃裡的東西。那麼按道理來說，這顆寶石應該落入到兇手的手中才對，為什麼會出現在拍賣會上？」

手冢看了不二一眼，見他眉眼微微彎起，睫毛輕輕抖動了一下，一抹冰藍色的流光乍然顯現。

「那個兇手，一定和拍賣會有著不可告人的聯繫。」不二笑眯眯地低聲說道，「手冢？」

「啊。」手冢推了推眼鏡，已經跟上了不二思考的速度，「由於波塞冬之心的丟失，所以拍賣會才暫停了三個月吧。」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不二的眸光掃過桌子上的小盒子，「所以，如果這顆寶石是假的，那麼會如何呢？」

手冢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手裡的報紙上。他微微挑了挑眉，難道不二還對珠寶鑒定有研究？他怎麼知道這顆寶石是假的？

不二面對著手冢困惑的神情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不二打開了免提，跡部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周助，又是什麼事情？」

「吶，小景。」不二拿起小盒子把玩著，「這顆波塞冬之心，是假的呢。」

跡部暫時沒有說話，手冢想大少爺一定是在暗暗皺眉。半晌，跡部才吐出幾個字來。

「別鬧了，周助。」

「小景不相信我麼？」不二微微眯起眼，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委屈，「我可是對珠寶鑒定也有涉獵呢。」

「周助。」聽起來跡部的聲音已經十分無奈了，「在拍賣會召開之前本大爺可是帶著鑒定商親自驗過的，怎麼可能有假？」

「小景……」不二的聲音在一瞬間微微壓得有些低緩，「沒聽說過一種手法，叫做偷梁換柱嗎？」

「你是說……」跡部的聲音出現了遲疑。

「掉包。」不二幹脆地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去找到負責人問一問怎麼回事。畢竟在這之前，波塞冬之心曾經丟失過，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跡部的話說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了下來，「……罷了，本大爺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那麼，明天中午你來接我吧。」不二的語氣又一次輕快了起來，「埃弗斯霍爾街1029號。」

「你把本大爺當成你的司機了！」跡部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無奈，「知道了。」

掛斷電話之後不二面不改色地打算繼續吃沒吃完的麵包片，手冢推了推眼鏡終於開口。

「寶石，真的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

不二的回答差點讓手冢從椅子上翻過去。他摺疊了一下手裡的報紙，用一種略帶嚴厲的目光看著不二。還不等他開口，不二已經接過話說道：「我知道，手冢一定會說，不二，這種事怎麼能用來開玩笑？」他無辜地眨了眨眼，「可是我沒有開玩笑。」

「你告訴跡部君寶石是假的。」

面對已經一臉寒霜的手冢，不二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微笑。

「想想看，手冢。」他用手裡的麵包敲了敲桌子，敲掉許多麵包屑，「我們來回顧一下現在已經理出的線索。死者之所以逃亡是因為他拿走了波塞冬之心，於是為了拍賣會的正常召開，薩斯集團極有可能派人出來追蹤他。」

死者與兇手是相識的……

「我們可憐的被害人知道自己被人追蹤，於是他記錄下拍賣會召開的時間和地點。只要拍賣會召開，就證明那個地點是安全的，他需要轉移到那個地點。而最後一場拍賣會是7月31日在倫敦召開的那場，於是他以為在倫敦不會再有人追蹤他，所以他在8月1日的時候到達了倫敦。」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對，可惜這次死者遇上的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不二輕輕撫了撫下巴，說道，「死者之所以三個月以來躲在公寓里看報紙，是為了尋找拍賣會召開的地點——也就是你所說的那個最危險的地方。但是可惜，這一次他被人找上門來。」

他並沒有想到那個找上門來的人會殺他……

「很顯然，面對珍貴寶石的誘惑，死者不願意交出波塞冬之心。他吞下了這顆寶石，於是兇手殺了他，剖開胃拿走寶石，並送到薩斯珠寶集團。然後，拍賣會才得以順利召開。」

「我還是看不出來這和寶石的真假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不二笑眯眯地回答，「但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抓住這個兇手，不是嗎？」

手冢微微蹙起修長的眉，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被不二打斷了。

「我知道這會有危險。但是手冢，這是我的工作。而且，你不覺得這個珠寶集團很有意思嗎？」

不二看上去興緻盎然，彷彿只是單純地徵求手冢的意見。但是手冢知道，無論他說有意思還是沒有意思，不二周助都會按照他的想法繼續做下去。

僅僅只因為在不二眼裡，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次日的中午手冢到附近的超市買了幾盒牛奶回來——他知道不二一定不會幹這種事情。當他回到埃弗斯霍爾街1029號公寓的時候，不二已經不在了。

「回來啦，手冢先生。」巴斯頓太太戴著她的老花鏡笑眯眯地迎接手冢，「不二那孩子說還有一些事情要辦，他請你回來的時候把流理台上的罐子放到雪櫃冷凍層。」

手冢禮貌地問了一聲午安之後來到客廳，掃了一眼流理台之後無奈地扶額。

不二……又帶回一隻人的右手。而且這次……是要放到雪櫃冷凍層里？

手冢打開雪櫃，不意外地在冷凍層里發現了幾根手指。不知道不二用它們做了什麼實驗，手指看上去……有點像長了綠毛的樣子。

手冢對著冷凍層寒著一張臉，暗暗想著如果下次不買一個新雪櫃回來，那麼說不準什麼時候他們吃的菜里就會有長著綠毛的手指。

上帝，他真的不喜歡空想。

「把手冢國光一個人留在公寓里，真的沒問題嗎，啊嗯？」跡部在進入薩斯珠寶集團辦公樓的那一刻突然問不二。不二無辜地笑笑。

「手冢不會餓死的。」不二彎著眼睛笑，「房東太太還在家呢，她可是個善良的老婦人。」

跡部沒有在說話，大步邁向前台接待處。在他與那位負責接待的小姐談論了幾句之後，一個中年微有些發福的禿頂男人從二樓匆匆走下來，一面滿臉笑容一面與跡部客套。

「周助，這位是理查德·史密斯。」跡部向不二介紹，「薩斯珠寶集團的負責人之一。」

「幸會，我是不二周助。」不二上前與那個男人握了握手，「很高興認識你。」

「那麼，說正事吧。」跡部從不二手裡接過裝著波塞冬之心的盒子，「本大爺與你們也有過生意來往，覺得你們不像是會做贗品的人。但是周助說這顆寶石是贗品，本大爺倒想問問，800萬拍下一個贗品你們該如何處理？」

「我們很抱歉。」理查德接過小盒子，「但我們在拍賣會之前都曾經做過鑒定……」

「不好意思呢，史密斯先生。」不二微笑著不疾不徐地開口，「我恰好對珠寶鑒定的方面有所涉獵。恕我直言，貴公司的珠寶鑒定水準似乎有待提升呢。」

理查德的眉毛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的光。不二敏銳地捕捉到了，在跡部開口之前突然睜開冰藍色的雙眸，銳利的目光如利箭般直刺過去。

「我們希望在明天中午之前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雖然薩斯集團也是後起之秀，但若想與跡部財團抗衡，似乎還早點。小景，我們走。」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去。跡部對於不二態度的突然轉變有些驚訝，但他也什麼都沒說，而是冷冷地掃了理查德一眼，也隨後邁出大門。

「周助。」跡部追上不二在他身邊走著，「你不對勁。」

不二笑得一臉無害地轉頭看著跡部，與適才那個不二簡直判若兩人。跡部皺了皺眉：「雖然是贗品很讓人生氣，但你不會生氣到那種地步……」

不二笑著伸出一根手指封在跡部的唇前：「華麗麗的小景可是被人用贗品耍了吶，難道小景不生氣嗎？」

「周助，你知道本大爺要問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不二笑著歪歪頭，「那顆波塞冬之心只是個誘餌。今晚也許就會有魚落網，之後我會告訴小景一切事情的。」

「周助！」

「小景應該去看看忍足呢。」不二的一零一號笑臉完全沒有起伏，「再見哦，小景，我要回去吃飯了。」

說完他揮手招來一輛計程車，還不待跡部反應，便只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