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柏滄就這麼帶著顧子佟，一路提著他那雙破爛草鞋，逛遍了各大商場，再出來的時候，顧子佟的左手上已經拎滿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裴柏滄也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他幫這鄉巴佬出錢就已經夠意思了，憑什麼要自己幫著他提？看著他在爺爺面前裝無辜的樣子自己心底里就一陣噁心。

不過這人也怪，都重成這樣子了，也要堅決左手一隻手提著，腦子有毛病？

「喂，你可以換隻手啊。」

顧子佟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一下，走在裴柏滄的身後幾步，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這隻手，不能提。」

「不能提？」裴柏滄心中的好奇又被激發了出來，繞到顧子佟的身邊，單手握住了顧子佟的右胳膊，稍稍用力但是發現他並沒有什麼表情，而是依然倔強地左手提著東西在走。

雖然重，汗都留到下巴了，卻沒有一點要他幫忙的意思。

裴柏滄突然釋懷地笑了笑，眼底都充滿了不屑，「啊，原來是個廢物啊。我說你怎麼不換手提呢，感情是個獨臂。」

顧子佟心中隱隱一痛，是啊，廢了一隻手光是長著不能用，不是跟獨臂也沒什麼兩樣嗎？裴柏滄也沒有說錯什麼，只是再突兀地聽見別人毫不留情地說出來，顧子佟還是有些不適應，甚至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他是怎麼了？以前的他明明就很堅強的，這手跟著自己好些年了，也沒有什麼不適應的，那時候多虧了沒有截肢，讓他看上去還算是完整。

「嗯。所以我不換手。」顧子佟小心翼翼地走在裴柏滄的身後兩步遠，他還是堅信裴柏滄不是那種人，堅信他會是給人溫暖的。

就像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他一樣，笑著摸他的腦袋告訴他長大了要娶他做新娘的，雖然現在聽上去是很荒唐，兩個男人怎麼可能走在一起。顧子佟權當是兒時的玩笑話罷了，不過有裴柏滄這樣一個哥哥，他還是很開心了。

逆來順受，也是這些年顧子佟在學校裡面學會的。

自從手受了傷以後，顧子佟在學校就沒少挨欺負，雖然他們是鄉間的學校，但也有不少俗稱的土霸王存在的。

每次都來問顧子佟索要財物，只要顧子佟死守著不給，他們就會拳打腳踢地把顧子佟給胖揍一頓，運氣好點的話顧子佟只是帶點皮外傷回去，還偷偷摸摸地不讓爺爺知道，爺爺知道又該心疼了，爺爺知道的時候，每次都會拿著家裡的擀麵棍去找那幾個小子拚命。

直到有一次那幾個土霸王把事情鬧大了，讓顧子佟進了醫院差點沒救過來，這才把幾個也是十幾歲的少年嚇得要死，在醫院門口各自跑了，顧老爺子也抓不住。

顧子佟似乎是想起了這些不好的回憶，又兀自嘆了口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裴柏滄都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顧子佟這才有些慌神了，四處轉圈尋找著裴柏滄的身影。

顧子佟在A市人生地不熟的，身上也沒有一部手機，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才可以找到裴柏滄，於是便拿著那些衣服鞋子，在原地坐了下來，由於顧子佟跟裴柏滄犟著說沒洗腳不能穿新鞋子，顧子佟現在還是光著腳在地上走。

裴柏滄只是吼了句，「你愛光著就光著好了，關我什麼事。」

顧子佟坐在一家鞋鋪的門口階梯上了，老闆看他手裡還拎著許多別家店鋪的鞋子，便不耐煩地沖了出來，「走走走，往哪兒坐呢，別擋著我的生意！」

顧子佟這才急急忙忙地起身，單手拎著東西給老闆彎腰，「對不起，我這就走。」

沿著河邊的這條小道一路走，憑著記憶找他們來的路，但是也太過模糊了，畢竟裴柏滄的車子開得那麼快。顧子佟有些灰心喪氣，他的腳底都有些磨破了，但是還是不知道在哪，也不記得裴爺爺跟他說的小區名。

一到晚上，顧子佟又餓又冷，但是還是緊緊地抱住那些小哥哥給他買的衣裳，到處漫無目的地找著，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警察正點了一支煙，便看見了一身鬆鬆垮垮衣服單手提著一堆東西的顧子佟，有些疑惑地望著他，這麼好看的小夥子，大晚上上派出所幹什麼？

「你有什麼事嗎？」

顧子佟有些緊張，提著東西的手心都有些汗，「那個……警察叔叔，能幫我回家嗎？我不記得我家在哪裡了，我小哥哥叫裴柏滄。」

這些警察年紀有些大了，當得起顧子佟叫一聲叔叔，但是他們臉上卻是一臉的不耐煩，「滾滾滾，什麼找不到回去就要來派出所的，像你這樣的我們沒見過一千也有九百九了，看你這樣子沒有二十也有十八了吧，還找不著回去？你逗我玩呢？」

「可是……」

「滾滾滾。」警察不耐煩地把顧子佟給推了出去，把門給關上了，嘴裡還不住地叨叨，「好不容易遇上一天晚上可以早點下班的，還他媽來這麼個傻子。長這麼大還找不到家，死了算了。」

顧子佟漫步到大街上，鼻子有些發酸，蹲在街道的垃圾桶邊上埋頭，爺爺，小佟好想你啊，想你做的紅薯湯了，我一點也不想在A市附中念書，小佟只想跟爺爺住在一起。

來來往往的人群，都還以為顧子佟蹲在垃圾桶旁邊，手中還有一雙泥點子草鞋，怕不是個乞丐吧？要麼就是瘋子，還『好心』地往他身旁丟了兩塊錢的硬幣。

但是顧子佟並沒有感到難受，而是覺得，這城裡的人，為什麼都是這麼有愛心，細細地收好了兩枚硬幣，在晚風即將來的時候，坐在階梯上，也正是在派出所外面。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的警察似乎發現顧子佟還沒有離開，提著根警棍就出來了，「嗨你這小兔崽子！還不走是吧！想賴上派出所給你發糧食了？」

看顧子佟身子單薄穿得雖然是名牌但是也舊的很，尤其是還光著一雙腳丫子，警察便斷定他是沒錢的人，便可以隨便欺壓。

當警察的警棍剛要落在顧子佟身上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那根警棍。

磁性的低音炮從顧子佟頭頂上方傳來，「你們派出所的警察，就只會這樣欺負弱勢群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