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早市裡已經是人聲鼎沸，都是想趕早買新鮮又便宜的菜的。大哥站在卡車上胸口斜跨著一個小包，拉鏈只拉到一半，裡面滿滿噹噹全是票子。站得高看得遠，那個戴紅袖章的目前還沒出現。

「老闆今天菜多少錢？」

批發大哥點了根煙叼在嘴裡不耐煩的衝下面吼道，「黃瓜一塊五一斤！青菜一斤一塊！！！大蔥一捆兩塊！！冬瓜西紅柿一斤一塊二！！不準挑直接裝！」

「那個呢？」大家忙碌的裝袋子上稱，還順便指著旁邊一堆問，絲毫不介意批發大哥的不耐煩。

「那個昨天的給五塊錢包圓兒！！」批發大哥深深的吸了口煙，吐了個煙圈，「動作麻利點別把菜摔地上了要是弄髒了你們給我掃幹凈！！」

「是是是，給你掃幹凈。」

「喂！別踩我的圓白菜！！」媽的，踩爛了一顆！

批發大哥從車上跳下來，將煙頭丟在腳下，用鞋底擰了擰，把挎包里的錢往裡面壓了壓，準備拉拉鏈，就聽見那熟悉又操蛋的聲音。

「怎麼又這樣啊，」紅袖章伸手，「罰款50.」

批發大哥將紅袖章市場衛生管理員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今天50明天50，我起早貪黑的才辛苦賺50！」

「要對自己有信心，明天爭取把衛生維護好，就不會罰50，要是不維護，下次可不止50.」

批發大哥從包里掏出一堆十塊一塊還有五毛的，數也沒數塞進紅袖章的手裡，「拿好了。」

「喂，你數數。」

「自己數去！」

「也不怕多了啊。」

「多了給你買糖吃。」批發大哥將剩下沒多少的菜挑挑揀揀，從副駕駛那邊拿下掃帚把爛葉子和垃圾掃到了一邊的垃圾桶旁。

「喂，都掃到這裡了，順手用簸箕倒進垃圾桶吧。」

批發大哥火大吼道，「別得寸進尺啊警告你！」

「……」紅袖章那把錢最後也沒數完，裝兜里準備去別的地方巡視。

批發大哥看著他東張西望的，沉默了半天，低聲嘟囔了一個字，艹。周圍一些批發商看著批發大哥被罰有些幸災樂禍，大哥轉頭盯著他們，他們便趕緊做自己的事去了。紅袖章溜達片刻，走到他們的攤位，「太亂了，都擺到車輛通道上了，你你你，」他用手點了幾家，「一家20.」

「不是吧！」

批發大哥看著他們苦逼樣，略爽。

開著貨車回家後沖了個澡換了衣服，桌上有人給他留的早飯，吃完後上床睡了一覺，中午隨便對付了一頓，又接著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有人過來親了他一下，然後輕輕的離開，等他睡醒了，桌上已經有兩個菜了。

他漱了口擦了把臉，靠在廚房門口看著裡面的人，「也沒和肉。」他抱怨。

「你今天被罰了五十不準吃肉。」紅袖章打開鍋蓋，「今天魚頭挺大的，賊新鮮。」他回頭看著批發大哥開心的笑。

批發大哥過去，從他背後抱住他，「不想吃魚，」他咬住紅袖章泛紅的耳朵，「想吃你。」

「馬上就好了。」紅袖章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沒想到批發大哥越抱越緊，「要勒死我啊。」

「勒死算了，省了每天都想著怎麼罰我錢。」

「這周就罰了你兩次！」

「兩次還少？」批發大哥生氣的擰他的屁股，「再罰養老的錢就沒了！！」

「不罰你怎麼去罰別人！」紅袖章瞥了他一眼，「吃飯吧！」

「還沒好。」

「湊合活著吧。」紅袖章使喚他，「拿筷子去！盛飯。」

……

晚上爽過後，紅袖章趴在床上，微喘。

批發大哥靠在床頭，一下一下的摸著他的後背，「有心事？」

紅袖章沉默片刻，對他說，「別做的吧。」

「怎麼？怕我被你罰死？」批發大哥笑，「不會的。每天賺的夠被你罰的，不過先說好了，最多五十，不能再多了。」

「沒和你開玩笑，別做了。」紅袖章翻過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身上。

「這話應該我說，你別做了。」

「我為什麼不做，每天罰款有我提成！」批發大哥笑的胸膛直震紅袖章生氣，拍了他一下，「不準笑！」

「好好，不笑。」批發大哥問他，「那說說為什麼想讓我不做了？」

紅袖章握著他的手，摸了摸，有些粗糙，抬頭看著他眼底明顯的黑眼圈，「晚上大家都睡覺了，你卻要出去幹活，早的過了十二點就要走，一兩點起來幹活是家常便飯，三點左右就到市場了，太辛苦了。」

「我現在身體還行。」批發大哥摟著他的肩安慰他，「想趁著現在還賺多賺點。」

「差不多得了，這樣身體遲早會垮的。」

「我想養你啊。」

「我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要你養？」紅袖章不滿，「別小瞧人！」

「是是，我錯了，我們家就你最能幹。」

「那是！」紅袖章得意。

「起來洗洗，洗完了睡覺。」批發大哥拍了拍他的屁股，聲音很清脆。

紅袖章看看一邊桌上的小鍾，快九點了，他看著男人進洗手間，忍不住跟了過去，他站在批發大哥的身後，看著大哥的臉，伸手摸了摸，「明明剛二十六，看著跟三十六似得。」

「這樣好，」批發大哥吐了嘴裡的水，「等三十六了還跟三十六一樣。」

紅袖章嘆了口氣，「我說的你考慮一下好不好？」

「好。」衛生間很小，兩個男人在裡面有些擠，批發大哥示意他先去洗澡，他洗完自己再洗。

上床後，批發大哥關了燈，紅袖章想讓他摟著自己睡，大哥不幹，「好好睡。」

「你抱著我睡。」

「別鬧了，抱著你怎麼睡？一會兒我起床動靜大，好好一邊睡去。」

紅袖章一臉不樂意，卻也知道大哥是怕他一會兒被吵醒，黑燈瞎火的摸著男人結實的手臂，「那晚上你自己小心點，開車慢點。」

「會的，有你等著我呢，會小心的。」

儘管批發大哥動作很小聲音很輕，但紅袖章還是醒了，不過他沒動，一直等那男人在他頭髮摸了一把離開後，他才轉過身，才一點不到。

以前總覺得趁著年輕不怕，但是現在……

紅袖章翻了個身子，睡不著。

批發大哥照舊站在車上報價，紅袖章來了後時不時的照樣罰他錢，市場里沒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回了家後雖然經常因為罰款的事在床上折騰紅袖章，但他從來沒問過，為什麼紅袖章罰他錢除了最初的幾次外，後來都沒給過票據。

雖然沒有再和紅袖章討論過不做蔬菜批發的事，但私下批發大哥還是去了解了一下退租的問題，可是市場的人說，只退押金，租金不退。

批發大哥鬱悶了。還有半年合同才到期，看來只能再做一陣子。

晚上對著昏昏欲睡的紅袖章，批發大哥摸著他的耳朵小聲嘀咕，「再過半年就不做了，別整天皺著眉了，丑的要命。」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天批發大哥在家睡完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六點多，奇怪的事家裡安靜的很。他們租的房子本就不大，現在一點動靜沒有，批發大哥顯然非常不淡定了。很顯然，紅袖章不但沒回來，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抓起衣服套上批發大哥一邊穿鞋一邊撥紅袖章的電話，沒人接。

他這下可慌了，紅袖章從來不會這個點了還不回家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一邊反覆播著電話一邊往市場趕，市場里已經沒什麼人了，批發大哥去了紅袖章平時的辦公室，沒人。來回找了幾次，他拉住一個做市場清潔的，對方告訴他，紅袖章在辦公區。

批發大哥心裡起急一間間屋子找過去，推了好幾間都沒看到人，最後踹開一間看到紅袖章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當時就火了，一把將人拉過來二話沒說就將男人打倒在地，紅袖章在一邊嘴上說別打了可手也沒拉著。

「下班不回家！」大哥不管地上的人如何沖著紅袖章就吼起來，「還敢拉架！」

紅袖章覺得委屈，「沒拉。」

批發大哥也覺得憋屈，本來著急的一頭汗，結果衝進來你給我看這個，「說。」他等著地上的男人解釋為什麼要拉扯他加紅袖章。

「他私吞罰款！」地上的男人指著紅袖章嚷嚷。

「然後呢？」批發大哥問。

「我要舉報他。」

「胡扯。」紅袖章拉著批發大哥就走，「他敲詐我。」

批發大哥聽了更生氣了，轉過身回去又給了男人一腳，踹的男人直哎喲，紅袖章拉著大哥趕緊走，身後還有「你等著」的回聲。

路上紅袖章也把事情的起因告訴了大哥，回到家，紅袖章把藏起來的銀行卡給了大哥，「罰你的那些錢我都存起來了。」

大哥拿著卡百感交集，「你要存錢可以跟我說，又罰我轉頭又存起來，這叫什麼事？」

紅袖章有點不好意思，「罰你錢的時候，感覺挺爽的。」

「有多爽？」

這問題問的太奇怪了，紅袖章扭頭不回答，耳朵通紅，「反正要罰別人就不可能不罰你，真的罰你我也做不到，過過癮總是可以的，私下我在存起來，」紅袖章又不害羞了，「你辛苦賺的錢憑什麼給他們！」

批發大哥揉著他的腦袋，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做的，順手都大力的拍了一下,「知道我辛苦太罰我，不會不罰啊！」

「你那兒人最多地上也最臟不罰你別人肯定要給你穿小鞋，到時候罰的更多，還不是我罰！」

大哥摟著紅袖章給他揉腦袋，「他們來找我麻煩，我能揍他們，他們找你麻煩，哼，就你剛才那樣，我要不來你是不是要被他強姦了？」

「別胡說啊再怎麼說也是男人又不是紙糊的。」沒一會兒紅袖章有點忐忑的問大哥，「但是他說要舉報我。」

「剛才他威脅你了？」

「還不是想讓我給他好處。」

「窮瘋了。」批發大哥推他到床上，「明天我跟你一起過去把活兒辭了，其他的別管。」

「你幹嘛去？」紅袖章見大哥要走，頓時拉住他的胳膊。

「給你做飯去，你不吃我還要吃。」

第二天批發大哥陪著紅袖章去辭工，雖然被人舉報，沒有物證也就算了，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批發大哥根本不可能承認這件事，而且紅袖章在市場也不會亂罰款，就算沒朋友但也不至於詆毀他，負責人只能作罷。看著紅袖章上了車，批發大哥才轉過去談退租。

紅袖章不在了，其他人上崗保不齊會被穿小鞋報復，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人。再說，看不到紅袖章，那麼早出活兒都直犯困。

損失了好幾萬，批發大哥也覺得肉疼，但是錢是死的，人總不能被錢這個死物給拖累死，回到他們那個簡陋的小家，看見紅袖章在等他，那點肉疼早就沒了。

賺錢給誰花？賺錢為了誰？

為了紅袖章。

就是，那就從紅袖章身上苛扣好了。

「錢債肉償！」

「這是我全部家當……」

批發大哥排開紅袖章拿著銀行卡的手，「誰要你這個！」

「那你要啥？」

「趴好了！」

「「來來來！別客氣，誰說不要了誰就是慫蛋！」紅袖章衣服褲子脫的可快。

批發大哥笑著拍他屁股，「一會兒別哭。」

紅袖章看著批發大哥笑，還是沒忍住，問道，「你是不是那邊不做了？那你準備去幹嗎？反正你幹什麼我都跟著。」

「去賣麻辣燙唄。就在市場門口。」

「不怕城管啊。」

「城管來了我們就往市場裡面跑，好幾個月的租金呢，不能白給他們了！」

紅袖章趴床上直樂，「行！都聽你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