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視的愛情6

糖被許明越捏越熱，心裡膨脹的厲害，雖然剛才聽到張醫生的話有些條件反射的發怵，但手裡的糖能不能證明張醫生其實並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不是在說他想幹的事？

沒錯，就是這樣。

因為張葉陽就這麼站在他面前。

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僵，許明心中暗罵自己又把事搞砸了，卻又笨拙的不敢再說些什麼彌補，生怕再次一錯再錯。而張葉陽覺得許明比他想的還要敏感，心裡自然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這個青年人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很想知道，但覺得自己實在很八卦居然想挖自己患者的隱私。

路過的小護士在他倆人的身上瞄了好幾眼，然後對張葉陽說，「張主任，5床的患者想周五齣院，家屬也有意願。」

許明跟著張葉陽到了病房，他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看著張醫生對那個年邁的患者和顏悅色。

他們說的什麼許明沒注意聽，光是看著張葉陽耐心的態度他就忍不住心生好感想多看兩眼，但是心裡不免一陣失落，因為張醫生對每個病人都這樣，並不是唯獨對自己。

沉默的退出病房靠牆站著，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當然會幻想有一天會有一個對自己十分好只對自己好的人，在自己身邊，當然，如果有這樣的人，許明發誓自己只會對對方更好，對方是什麼長相學識家世他通通不在乎。　　

所有的幻想當然都會回歸到現實，而幻想的福祉過後，便是無邊的失落和沉默。

張葉陽從病房出來看見許明站一邊罰站，他不禁失笑，伸手抹了一把許明的頭，「幹嘛呢你。」

許明回過神了，扶了扶眼鏡，「沒事。」

「怎麼沒事？我看你問題很大啊。」張葉陽示意他跟自己走。

許明跟在他身後，中間有個小護士，小護士回頭看了他幾次，笑的有點奇怪，不過他沒敢仔細看小護士，跟著張醫生進了屋子。

張葉陽關上門，屋裡就他倆，他讓許明隨便坐，「這是我的休息間，你放鬆點。」

「恩。」許明坐在離他最遠的椅子上，嚴陣以待，雙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低著頭，雖然很好奇的抬起頭看了看屋裡的擺設，但是很快就把頭低下去了。

張葉陽揉眉，「大學畢業了？」

「恩，畢業了。」許明點頭。

張葉陽說，「你把頭抬起來。」

許明抓緊了褲子。

張葉陽嘖了一聲，走到他跟前，許明緊張的喘不過氣，等著被數落。

「一米七六有吧？大小夥子一個，怎麼總低著頭？抬起來！」張葉陽在他面前蹲下。

許明微微抬頭就能看見他，他還震驚在張醫生的動作里。

「張醫生……」

「吶，我今年三十五了，也是從學生過來的，不管你以前遇到什麼，最起碼的，身為一個男人，頭不能隨便低，就算有非常……受打擊的事情或者遇到很大的挫折，也不能。」張葉陽想了想措辭，「你還年輕，正是有血性有幹勁兒的年紀，怎麼整天垂頭喪氣的？」

許明愣愣的看著他，心中被重重的一擊。他知道張葉陽說的沒錯，說的很有道理，就是這麼回事，可是，你不是我，你根本不明白的。

忍不住又把頭低下了。

「抬起來！」張葉陽這會兒真有點生氣了，他固定著許明的臉將他的頭搬起來，「除了你自己，沒人能讓你低頭。記住。你一定要先自己看得起自己，別人才會看得起你。」

「你……」許明被他弄的頭不能動，只能目光躲閃的看著他，「你沒經歷過，根本不知道。而且，」他訕訕地說，「你條件比我好，運氣比我好，自然說的理直氣壯。」

說完後許明就後悔了，沒想到居然說出這種話，他居然跟張葉陽頂嘴！他從來不會跟別人頂嘴的。而且張醫生是為他好，他簡直，太沒禮貌太過分。

「對不起。」他忙說。

張葉陽笑道，「知道頂嘴就是還有救。」鬆開手，他接著說道，「命啊運啊都是欺軟怕硬的傢伙，你懦弱，它們就猖狂，你強硬，它們就害怕。我不是你，但你也不是我。我是學醫的，知道要學什麼嗎？解剖。就連藥劑師都要學。我雖然喜歡當醫生，但是我不喜歡解剖，一開始怕的要命，每天每天做惡夢，你能想像吧，你應該想像不到，因為你沒經歷過。如果不學就意味著不能當醫生，」他雙手一攤，「怎麼熬過來的我現在一點都不想回憶。剛才的小護士你看到了嗎？她們也要學的。」

許明嘴巴微張顯然很吃驚，「那真是……」

「可憐？」張葉陽搖頭，「要學什麼要做什麼都是自己想好的，就算害怕也不能後悔，你只有接受和想辦法往前走，才能擺脫困擾你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退縮你就輸了，什麼也沒有，以後可能還會天天後悔，既然走到這一步，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才走的漂亮，走的以後不會後悔。你還這麼年輕，正是努力奮鬥的時候，應該能明白的。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可以努力，而且，你就算後悔了，除了你自己的無能為力，誰會在乎？別人只是想看你的笑話。」

這些話許明一字不落的全都聽進去了，就像腦子裡有塊海綿一樣，漏出一點他都會覺得可惜。

「張醫生，謝謝你！」內心的感激不知道要如何表達，只能說聲謝謝。遇到方易安如果是註定的話，但方易安已經要離開了，事情已經發生了，確實是沒有辦法逆轉，就算想抹去這些不愉快，但不可能。心裡是很不痛快和難受，像張醫生說的，誰會在乎？沒人在乎，大家都在看笑話，那些笑話就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是，不自信不是一天兩天才有了，許明的自信就跟眼睛度數一樣，日積月累與年俱增，因為從沒有人跟他說這麼多，所以當下他有點跟打了雞血一樣，但沒一會兒，挺直的肩膀就耷拉下來了。是的，自己想挺胸抬頭，可是，沒資本。

張葉陽本來看他瞬間有些雙眼放光好像一潭死水活過來一般，這會兒又蔫兒下去了，剛有點成就感的心噗的一下被按下去了。

倒不是別的，看著這麼一個好好的年輕人正是要進入社會應該大展身手大放異彩展現自己的年華，卻如同枯萎的藤蔓一般，真是心有不忍，連帶著自己看了都覺得很消沉。

雖然這種事源於性格有些根深蒂固急不來，但是自己的話從許明的反應來看還是有效果的，不著急，慢慢來，許明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