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視的愛情9

電話貼在耳邊，那邊是方易安的一聲喂，一陣酸楚鑽上鼻尖。手背被人拍了拍，是張葉陽，而且他就坐在自己身邊，許明深呼吸了一下，回了聲喂，可聲音還是發顫了。

「剛才怎麼不接我電話？」方易安有些急躁。

許明回道，「手機調的震動。」隨後他問，「有事嗎？」

電話那邊說，「我後天就走了。」

「知道。」

「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同學一起。」

許明簡直想笑，「吃飯？不用了。」全系都知道我許明是個傻瓜去吃飯？難道再給他們添點兒新的笑料談資？

「許明，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聽到他這麼問，許明倒還真想了想，「沒有。」

「你不用遷就我真的，要是覺得生氣什麼的，你可以沖我發脾氣。」

張葉陽離的近，自然能聽見話筒里說的什麼，他心道這人臉挺大呢，不過，從許明不太好看的表情，雖然不是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也能猜到八九不離十，畢竟三十五了，吃的鹽都比這群年輕人多，什麼沒見過。此時此刻他倒是有些在意許明的回答，所以聽得就格外的專心。

許明聽方易安這麼說，覺得這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真沒有。當時我是很生氣，但現在已經不氣了，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也有問題。」

方易安在那邊聽到許明說的話都開始樂了，「許明，你真體貼。如果我不是先認識的他，我肯定……」

「你有事嗎？」許明有些惱火，難道他就不會有一點點的內疚或者自責？果然人不能太賤，不然對方只會比你還賤。

不但許明惱火，張葉陽也很火，他很想把電話給掛了，但是又不能。不過，作為給醫生，提個建議還是可以的。於是，他挪了挪身子，探過身子靠近許明的另一隻耳朵，小聲的說，「剛做完眼睛手術可不能情緒不好，不然會影響手術效果。」

張葉陽挨的太近了，幾乎要碰到許明的耳朵，許明就聽著張葉陽在他耳邊嘀咕，但具體說了什麼……他光耳朵癢癢臉紅腦熱了。

不止張葉陽說啥他沒聽見，方易安說啥他更是沒聽見，「你說什麼？」

方易安顯然沒想到許明會不專心聽他說話，但他有事找許明，只能再重複一次，「美國學校那邊要我交一篇金融有關的英語論文，你也知道這個我不行，許明，你寫這個最在行，幫我寫一份吧，也不著急，明天晚上給我就行。」

許明簡直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本來還在氣呼呼的，可一下就定住不動了，張葉陽拉起許明的一隻手讓他自己拿著電話，但自己的手也附在上面，所以此時此刻，許明的手正被張葉陽的手包著。

許明知道張葉陽胳膊累了，於是想快點結束和方易安的通話，他也實在沒啥可以和他說的了，以前自己居然還覺得他挺好，現在看來簡直就是自己瞎了。沒錯，就是瞎了。

「方易安，我剛才的話其實沒說完。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也有問題，因為我視力不好沒看清，所以我到醫院來做了近視手術，避免我以後再看走眼。至於你那個論文，抱歉，我剛做完手術，沒辦法幫你寫。就算能幫，要我寫英文論文還是金融的，收費會有點高。」

方易安聽到這些一時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但還沒等他說啥，許明已經說再見拜拜了。張葉陽對許明終於能結束通話表示很滿意，許明對自己終於能揚眉吐氣讓方易安說不出話也表示很滿意。

既然大家都很滿意，張葉陽便提議，「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職工食堂給你打一點過來。」

「那你跟我一起吃嗎？」

「當然，不然你這個鹹蛋超人要怎麼吃？」

許明咧開嘴笑，「那就麻煩你了。」

「那你等會兒，很快就回來。」

聽見張葉陽起身出去了，許明也摸索著從床上下來，剛往前走一點，張葉陽又回來了，「你都看不見準備去哪兒？」

許明很尷尬，「我想去廁所。」

「哦，」張葉陽扶著他的胳膊，「這邊。」

「好的。」許明被張葉陽帶進了廁所，聽見掀馬桶蓋的聲音，於是又說了謝謝，可說完後就聽不見張葉陽出去，「……」

「你上吧，上完洗手我帶你回床上。」

張葉陽說的很簡單，可許明沒法淡定，可拗不過他，許明這次的小便可謂是一股兩股三四股，很不通暢。

「多喝水，尿有點黃。」

「……」

張葉陽把杯子塞許明手裡才真的離開，許明始終不太敢抬起頭，他能感覺到其他床的病人都在看他。

咦？不對。其他床的病人也都有眼疾，看不到。

長舒一口氣啊。

睡了一覺後第二天許明一睜眼，簡直了，什麼都能看清了！太難以置信，醫學的發達讓人嘆為觀止，現在的激動心情必須去外面大喊大叫才行！！

這樣的興奮是很難被撫平的，以至於張葉陽給他檢查的時候他都看著張葉陽樂，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最擔心的自己變形的眼睛。

張葉陽此時見許明一雙眼就瞅著自己，眼底的開心不加掩飾，他咧著嘴角，「別這麼使勁看啊，頭三個月都是鞏固期，省著點看。」

「嗯。」許明點頭。

「好乖。」

給許明開了眼藥水，囑咐了一番，讓他記得按日期過來做檢查。許明臨走的時候都邁不開步子，「張醫生等一個月過了一定要一起吃飯，請你吃好的。」

張葉陽樂，「行，你挑吧。」

「你有忌口嗎？」

「我沒忌口，但你有，辣的刺激的都不能吃。」

許明心中一酸，看著張葉陽真就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了，突然就很捨不得回家，「張醫生。」

張葉陽被他看的也很觸動，從沒哪個人這麼看著他，眼神里飽含著各種情緒，感激是有，但更多的濃濃的不舍最是讓他動容。

「我不忙的話會去看你的。」自己三十五了，張葉陽覺得自己這陣子老會說一些不自覺說出口，但是說了又覺得不妥的話，「看你有沒有不愛惜眼睛，不聽醫囑。」

「好的好的！」許明忙扯過桌上的病例拿著筆就寫下了自己的住址，「一定要來啊，說話不算數可不算是好醫生。」

有了念想自然走的時候就充滿了希望，方易安那邊且不去管他因為許明拒絕幫他寫論文有多不高興，這邊許明和張葉陽一個月里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也絕對不少，在許明眼睛度過最重要的第一個月修養期後，他倆幾乎無話不談了，許明不但已經管張葉陽叫哥，他還把方易安的事告訴了張葉陽。這裡面除了許明確實需要傾訴以外，張葉陽也明的暗的勾著他讓他說出來，許明哪裡是張葉陽的對手，自然是都說了。

開口的時候有些艱難，但話一說出來就容易了很多，張葉陽當著許明的面細數方易安的渣行，每說一條許明都覺得自己又蠢了一分。事後兩人都覺得這樣的行徑非常幼稚，張葉陽挺願意陪著許明幼稚，學醫非常忙，當年想幼稚也沒有人陪著一起。

當然許明自己的問題也是不能忽視的，但是許明也挺茫然，雖然有張葉陽時不時的提點自己，但總不能老是指望別人，可自己到底要怎麼改進，他還真沒辦法把抽象具體化。

張葉陽便問他，「你想改變嗎？」

許明想都沒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