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護回來後，一直心不在焉的，他一方面唾棄自己，連最起碼的信任都做不到還談何喜歡，另一方面又在辯駁「證據鑿鑿」，怎麼就不能懷疑了。

思量了半天，最後化作一句，宇文護，你是他的誰？你連表明心跡都不敢，有什麼資格管他？

我是他的哥哥。

對，我是他的哥哥。

糾結了半天，宇文護還是決定開口，他先小心翼翼地試探，「毓兒，我不在這些天，家裡可有發生什麼事？我是說，有沒有什麼人……」

「護哥想問什麼就問吧，不用拐彎抹角。」宇文毓歪在軟墊上，狀態還是很不好，說出來的話也微不可聞。

宇文護擔心刺激到他，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沒什麼，就是你這段日子一直病著，想問府里是不是新進了一些大夫。上次我還聽義父說……」

「宇文護，你這個話題轉得真生硬。」

「毓兒你……」

「你適才去見了誰？」

「……」

「宇文純。然後一回來就質問我。」

「我沒有質……」

宇文毓卻不想聽他解釋，「如果我說，你走之後，我昏過去了，在這之前，還沒有那個痕跡，你信嗎？」

「我……」他想說我信，卻對上了宇文毓的眼神。那是一雙，疲憊的，不堪重負的眼睛。與初見時的神采飛揚，截然不同。

發生了什麼，讓他轉變得這麼迅速？

「宇文護，你不信。否則你不會是這個反應。」

「……」

宇文毓突然勾唇，露出一個虛弱但冰冷的笑，說起毫不相關的事，「宇文純說看到你吻我。」

「你……」宇文護像受了驚嚇的貓一樣一躍三尺高，瞬間遠離了床的周圍，連手中的碗都打碎了。

「你喜歡我嗎？」

「……」

「我問你喜歡我嗎？」宇文毓用盡自己的力氣坐起來，哪怕身子直打晃，也要強撐著挺直腰板。他的右手死死揪著床單，青筋凸起。

「……」宇文護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將頭瞥到一邊，「毓兒，別鬧了。這，這怎麼可能……」

「宇文護！你敢做不敢當嗎？」

「……」

「宇文護，看著我，我求你看著我……」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可是宇文護仍舊維持方才的姿勢，他只是說：「日後莫要再說這種話了，我們是兄弟啊。」

「乖，你累了，好好休息，睡醒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說著，他就要轉身離去。

「你要是踏出這個房門，就再也沒機會了……」

彷彿風一吹就散的聲音，還是沒有挽留住宇文護的腳步。

「只要你承認喜歡我，我們就走，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宇文護！」

那一聲悲鳴，如杜鵑啼血，成功讓宇文護站在了門前。

那一刻，宇文護的心突然緊緊縮成一團，他慌亂間回頭，卻看到宇文毓如風中蒲葦般倒下的身影。

「毓兒！」

宇文護快步走回到床前，接住那個正倒向床板的少年。少年輕得很，抱在懷中幾乎感受不到重量。

宇文護心中一痛，他趕緊低頭查看他的情況。

宇文毓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顯然是氣急攻心厥了過去。

他趕緊將人安放在臂彎中，騰出一手猛地摁住他的人中。

「毓兒，毓兒，醒醒！不要嚇我，毓兒……」

眼看人中都掐出血來了，可是宇文毓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無力後仰的頭隨著宇文護的動作一下一下往後晃著。

宇文護真的害怕了。

「求你，醒過來，醒過來好不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宇文毓終於鬆口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宇文護幾乎要喜極而泣，他忙將人摟得更緊些，一邊輕拍他的臉頰，一邊輕聲喚道：「毓兒，毓兒……」

最後，在宇文護不間斷的叫喚下，宇文毓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毓兒……」

「滾。」他用發白的嘴唇，無力地做了一個口型。

宇文護看懂了。

「毓兒……」他還想再說，可是宇文毓已經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他嘆了一口氣，只好將人輕輕放下，再仔細地掖上被子，轉身離去。

身後，床上的人，眼角滑落一滴清淚。

他永遠不懂，這是一個絕望的少年拚命想要抓住的最後的稻草，可惜最後還是讓它從指縫間溜走了，而少年的身後是萬丈深淵。稻草沒有了，他上不去了……

那個本可以救他的人，最後決絕地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