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他的手始終抓著喬璟的手不願放開，似乎是真的害怕了。

但喬璟卻對他越來越失望，因為他說了這麼久，竟忘了幫他按一下鈴，任由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血越流越多，什麼時候死了也不知道。

最後還是醫生跑了進來將他擠開，準備對自己進行檢查之後，喬璟這才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沒有半點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迷茫樣子。

岳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剛，喬璟一直醒著，他只是不想睜開眼睛，不想面對自己。這樣的認知，讓岳霖覺得很慌張，似乎自己這次，真的會失去喬璟了。他徒勞地張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來挽回，但卻見喬璟眨了兩下眼，似乎是撐不住一樣地，又睡了過去，再沒有醒來過。

隨即，病床旁邊的儀器又開始瘋狂地尖叫起來。

「推搶救室！快！」

「病人昏迷了！出血沒有止住！」

「該死，我就說這個病人不該這麼早出ICU。」主治醫生氣急敗壞地站在一旁，看另外兩個人小心地把喬璟抬到推來的一張輪床上。

喬璟雙目緊閉，臉色慘白，頭隨著他們的動作正無力地晃動著，嘴角的血跡還未幹，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喬璟……喬璟！」岳霖緊走幾步，趕上去牽著他垂落的手，眼淚不知道何時，早已經止都止不住了。

「讓開！你們一個個的，看來是不想病人好好休養！這個病人也是，非要強行轉到普通病房來，這下可好，不到一天，就出事了吧？」

「……」

「你們這些人就是仗著年紀輕，胡作非為。根本對可能造成的後果不理不睬，如果再出現這樣的狀況，我怕他連這個搶救室都出不去。」

「你什麼意思……」

「別覺得我是危言聳聽，我在這個醫院待了二十年，見多了有的病人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病發，再也沒有搶救過來。更何況，他心臟還有問題……」

「你別說了……」

「我還沒有說完。」

「你別再說了！！！」岳霖突然發瘋般地捂住了耳朵，拒絕再聽見更多醫生吐露的可怕的話語。他這幾天頻頻看見喬璟在他面前閉上眼睛沒了反應，早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此時聽到這樣的話，只覺得無數恐慌襲擊了他。

喬璟喬璟喬璟……如果沒有了你，我要怎麼辦？

多年來，喬璟的無微不至，早已讓他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生活中再沒了喬璟這個人，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光景？

喬璟之前只是短暫的昏迷，在被推進搶救室經過緊急處理之後，就又醒了過來，只是整個人虛弱得厲害，連動一動手指頭，都感覺費勁，呼吸也有些困難，哪怕被扣著氧氣罩，也感覺無用。

但他竟然一抬手就摘下氧氣罩，並且想要翻身下床，然而最終因為氣力不濟，只能又躺了回去。

「你做什麼？！」醫生嚇得趕緊按住他，「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情況很危險？再作死沒人救得了你！」

「我沒事。」

「你沒事？你知道你吐了多少血嗎？好不容易止住了還想怎樣？」

「對不起，但是我不想被推著出去。」喬璟最終還是掙脫了醫生的桎梏坐了起來，但剛要起身，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就襲擊了他。

「呃……」他不由得彎下身子，左手緊緊揪著胸前的衣服。

「你怎麼樣？」醫生趕緊扶住他，低頭想要看看他的情況，但幾秒後，喬璟就恢復了「正常」，他低低地喘口氣，虛弱地問，「醫生，我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愣了愣，幹巴巴地道，「你不要這麼悲觀，又不是什麼絕症，放寬心，好好配合治療，不出半年，就能活蹦亂跳了。」

「半年？真的？」

「……」醫生似乎沒想到喬璟會這麼問，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又聽喬璟接著問，「我的心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你確定真能活蹦亂跳？」

「是因為之前胃穿孔的時候失血過多導致的，但這隻是誘因，根本原因還是你之前勞累過度，外加飲酒過量，導致心臟本身就不健康。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以後忌酒，忌勞累，安安穩穩活到老年不成問題。」

如果岳霖此刻在這裡，就會發現這醫生現在的說辭，與上次跟他說的不同。大概很多人都有類似的經驗，醫生面對病人，通常都是採取安撫的態度，面對病人家屬，總是「怎麼嚴重怎麼來」。

更何況，喬璟現在還是個心臟病人，醫生也怕他受到刺激再次發病，自然就會撿好的起來說。

「……」喬璟點點頭，閉上眼睛，斂去裡面的情緒，也不知道最後是相信，還是沒相信。因為實在是太虛弱了，坐著都有點搖搖欲墜，所以他不得不由醫生攙扶著，再次躺倒在了搶救台上，由於心臟和胃都不舒服，他採取的是側躺的姿勢。

躺下之後，喬璟拉過一個護士，「你幫我看看，那個人有沒有在外面？」

「哪個人？」護士一開始沒明白，但是兩秒後就恍然大悟了，「那個大明星啊？行，我出去看看。話說外面不是說你們關係很好，你很護著他嗎？怎麼我瞧著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喬璟抿了抿泛青的嘴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悲哀地想，我護著他是一回事，人家領不領情，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喬璟想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尊嚴和念想，不想岳霖再次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當然，他現在也並不想看到他。

那護士很快就回來了，她看著蒼白憔悴的喬璟，眼裡有著同情和惋惜，「沒在外面，八成是已經走了。」

「……」喬璟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說不上是如釋重負還是大失所望。他疲憊地閉上眼睛，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對醫生說，「請幫我辦理轉病房手續，誰問……都不要說。」然後，他就再也支撐不住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