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把早就準備好的辭職信放進公文包里，一時間有些愁緒萬千，不過還是甩了甩頭重新振作了起來。這份工作沒了就沒了，再怎麼不甘心也不可能就打算委曲求全的在一個想要包養自己的老闆底下幹活，光是這麼一想我都覺得心裡有些膈應。

把門鎖上之後隱約聽見樓下有說話的聲音，好像是新搬來的那個女生，起初以為她是在跟房東小子談話，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

那人見到我還客氣地跟我問好，我還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點了一下頭表示回應，那女生拉了一下那人的胳膊，笑道：「那是租客，住二樓的，不是房東。」

我終於回過了神來，遲疑地說道：「這位是……」

她甜美一笑，「他是我男朋友，今天要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啥玩意？！她已經有男朋友了？！虧我還一直以為房東那小子要泡她才讓她搬進來的呢！這麼說來我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見著任何女生來找過房東小子了？那小子難道開始吃素了嗎？

作為純正男人的我這麼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哪有人會嫌女朋友多的，巴不得全天下的漂亮女孩都是他的，更何況房東小子還有這麼好的硬體，怎麼可能會轉性子吃素呢！

直到來了公司我還在回想早晨的事情，怎麼也想不通房東小子最近為什麼這麼安分一直宅在屋子裡不出門，但還是沒有去上學，估計是被勸退了吧！

我從公文包里拿出了辭職信，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咬咬牙大步走向了主管的辦公桌，跟他說明了情況之後把辭職信遞給他。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意思意思地挽留幾句，然後交代清楚主動辭職之後只能拿多少天的工資，讓我拿著條子去財務部那邊辦好手續再找他簽字。

辦理完了辭職手續之後我開始收拾辦公桌上的東西，就在這時本來應該在八樓的總經理忽然出現在三樓，看見了我收拾東西他也沒啥表情，估計是早就已經猜到我會主動離職了。

「楊瞬，能過來一下嗎？」

周圍的同事投來探究的目光，我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拂了老總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把東西收拾完之後我先上八樓來到總經理的辦公室前，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做足了心理準備，待會兒要是被騷擾就直接往死里揍，大不了就再進警察局一次！

「叩叩。」

我輕輕地推開門，緊張兮兮地往裡邊打量，就怕他躲在門後等著我自投羅網，然而他卻端正地坐在辦公桌前，還一邊接著電話在忙公事。見到我來了他就對電話那頭匆匆交代了幾句就掛了，然後親切地沖我招招手。

「來，坐下吧。」

雖然極其不願意再湊前去，但是總經理那熱情的笑容實在讓我吃不消，秉著死就死吧大不了再暴打對方一頓的精神，艱難地邁出一步緩緩在椅子上坐下。

總經理似乎在醞釀著待會兒要說的話，我緊繃著身子一旦發現他有什麼不軌的舉動立馬撒腿子就跑。

「楊瞬啊，起初我見你遲遲都沒有女朋友，而且很少跟女性接觸，就誤以為你是跟我同一類人，在此，我鄭重地跟你說聲抱歉。」

……啥？他講啥？什麼同一類人？！誰跟你是同一類人了你瞎了嗎？！沒接觸女性是因為部門裡壓根就沒幾個長得好看的女生好嗎！年紀大就算了性格還特別惡劣，他媽的我去搞基也不要去碰這種女人啊！而且沒女朋友是我的錯嗎？！這不是還沒能夠找到合適的人嗎？！

我氣得有一肚子想要罵的話，然而表面上還是維持平靜地接受了他的道歉，並且對自己進行深刻地檢討……哎！不對啊！我都辭職了還跟他這麼客氣做什麼？！

一想到這裡我就有點懵住了，這時總經理接著說道：「楊瞬啊，上次我也跟你講過，關於我的男友背叛我而去的事情。其實，你不理解這個圈子也是很正常的，我也明白你在想什麼，像我這種長得不好看、身材也差勁、性格也算不上是很好，加上還是個同志，全身上下就只有錢多這一點能夠作為優點。你噁心我也是正常，我也不是沒有自覺的人，只是……」

他惆悵地嘆了口氣，抓了抓自己沒剩下幾根頭髮的腦袋，「我就是想念他啊，只有他，能夠在我最寂寞的時候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他是為了我的錢，但是我還是很感激他能夠給我溫暖。他很細心體貼，像個賢妻一樣幫我打理家裡的事情，我有想過就算一輩子被他騙錢也無所謂，只要他一直呆在我身邊就好了。但是現在……」

我心裡頭的情緒有點複雜，這不是典型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而且他這麼明顯地缺愛，就差臉上寫著「我錢多人傻」幾個字了，也難怪會被騙得這麼徹底。

「我是在國中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性向的，從恐慌到無助，再到抑鬱，最後還是釋懷了。這麼多年以來，我很少接觸圈子裡的人，因為我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我也從來沒想過要砸錢包養誰，直到這個男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對我說，他可以陪我，但是一個月要五萬塊錢。我那時候大概是太寂寞了，就答應了。結果一不小心就陷進去了，然而對方……卻能夠輕易地脫身就走，那一刻我覺得，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都沒有了，就因為我長得不好看，身材又矮又圓，而且一點情趣都不懂……」

說著總經理開始控制不自己流下了眼淚，他慌亂地找紙巾掩飾自己的醜態，然而我卻無法產生厭惡的心理，聽過他的這番遭遇，我大概清楚他有多喜歡那個男生了。其實他說的沒錯，就因為他外形條件不好，就活該遭受了這種罪，沒辦法得到公平的待遇，這確實是挺糟心的。

「楊瞬……」他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問，「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他那張哭過的眼睛腫得跟被揍過一樣，我實在不忍心跟他對視，微微別開眼睛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能接受我的包養嗎？」

剛剛還有些動搖的心一下子就堅硬得跟鋼鐵似的，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冷地說道：「對不起，不能。」

結了工資總共能拿到四千多塊錢左右，加上總經理硬是要給我補上一些賠償，愣是給出了三千塊錢打到我銀行賬戶上去。

有錢不拿是蠢蛋，更何況那是他應該賠償我的，都是因為他才會沒了這麼好的一份工作！本來都已經有升職加薪的機會，就差臨門一腳，然而還沒伸腿去踹，那門就已經沒了！

正在巴士等車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我艱難地抽出手去把手機給掏出來，來電的人竟然是父親！

「爸，你怎麼突然間打電話過來了？是不是老媽出什麼事了？」

父親急忙否認道：「沒有沒有，你媽好著呢，已經做了手術正在康復階段，醫生讓她這段時間不要到處跑，安心靜養。」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家裡的錢夠用嗎？」

「夠了夠了，倒是你，上次你匯給我們好幾萬塊錢吶，你銀行存儲的那點錢都已經沒了吧？」

我有點心虛地說「沒有沒有，還夠用」，實際上已經窮得每天都是榨菜送白粥，還有兩個月的房租沒有還清呢，幸好房東那小子沒有再催，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矇混過去了。

「你媽她要不是喜歡跟那群老婦女一起爬山啊燒烤啊什麼的，也不至於會心臟病發，搞得那些親戚朋友都跑過來醫院慰問她，吵吵嚷嚷的，卻沒一個說要給我們資助一點手術費。唉，現在我也沒啥指望了，就是想著啊，你媽身體這麼弱，手術那天還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去了。她一直在交代我記得要好好照顧你，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去煩你，吩咐我按照她寫的那些菜譜給你煮點湯補補營養，讓你記得經常回來看看……」

我的眼眶已經滾燙起來，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淚水縮回去，忍住哽咽狠狠抽動了一下鼻子，啞著聲音說道：「爸，其實我……」

剛想說今天已經辭職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家裡因為手術費而財政緊缺的情況，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轉了個彎，換成了另一句話：「我跟公司請了假，明天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