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想要的是你。」

握著手機一時僵住了。努力回憶起曾經的韓宥冬，韓宥冬說出這樣的話應該只有一種情況——「宥冬哥，你…喝酒了嗎？」

「……」韓宥冬搖了搖杯中的威士忌，果然，茉蕁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茉蕁，我還清醒。」

電話這頭的人兒一時語塞，並不覺得這是表白示愛之類的，韓宥冬並不是這樣一個矯情的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雖不得不承認內心小小的欣喜與雀躍，但終究是不真實的。「宥冬哥，我…我可以認為你是想我了嗎？」

猝不及防的韓宥冬啞然失笑，「可以。」

「你在哪裡？」

「家。」

「我去找你。」

「路上小心。」

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快感，韓宥冬將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閉目回憶著往昔種種。那時茉蕁很愛調侃他，每次讓他來找她的時候，他總能用一句「你來接我啊」堵住她的嘴，因為那時茉蕁什麼都不會，腳踏車電動車都不會騎。

他的茉蕁長大了，真快。

正巧那輛保時捷今天被何旭開了過來，茉蕁用發籤將散亂的長髮隨意繞了個髻，與唐薇匆匆打了招呼茉蕁便出了門，不顧此刻已全然黑透的天空，漏夜駛向韓宥冬的住宿區。

門口。抬起手的那一刻又有些猶豫，就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又像以前一樣不管不顧地奔來了？要有勇氣就有到底啊，每次都一半一半是什麼意思！

門忽然打開了，「怎麼不敲門？」

他依舊握著門把手，左手端著酒杯。茉蕁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他魅惑的男性氣息帶著些許酒氣的野性頓時包裹著她，倏地臉一紅，快步走進屋裡。

韓宥冬關了門，沒有再發問。

茉蕁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沙發，看著韓宥冬坐在長沙發上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還未來得及思考，那句話脫口而出，「宥冬哥，你胃不好應該少喝酒。」

韓宥冬頓了頓，將玻璃杯放回茶幾，嘴角若隱若現地顯出淡淡笑意，「要喝什麼？」

搖搖頭，又忽然開口，「水……」

修長的雙腿邁向餐桌，摻了一杯溫水遞迴給沙發上那個緊張得不自然的小女孩兒。他記得她有痛經的毛病，以前還總是冰冰涼涼的冰淇淋奶茶刨冰一堆堆，每次生病都吵著要喝涼水，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會照顧自己了。

幾乎是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水，才開始思考似乎二十分鐘前就應該思考的問題……她究竟是為什麼而來？

大約是過了很久的沉默，韓宥冬才開口打破相視的沉寂，「很晚了，你要留下嗎？」

「呃？」茉蕁驚訝地抬眸，「要幹嘛？」

呸……

問出這句話茉蕁真恨不得狠抽自己倆嘴巴，宥冬哥一定會以為自己亂想的！羞愧地側過頭避開韓宥冬的視線，在心裡暗罵自己無數遍。

韓宥冬也微微一愣，輕笑，「有客房的。」隨即起身回卧房，將衣櫥里的備用床單和棉被搬到客房，「茉蕁，過來幫忙。」

茉蕁輕應一聲，向客房邁進。

鋪得很順利，保持著從始至終的默契，韓宥冬與何茉蕁總是太過相像，心照不宣地不捅破那層隔閡，不謀而合地選擇不主動不聯繫，以至於錯過了最美的光景。

韓宥冬開始有些悔意，而茉蕁仍是那樣懦弱。

兩隻手碰到一起，猛然抬頭對上彼此的眼眸，曾幾何時，茉蕁是深深淪陷於此的。韓宥冬不禁撥動她的耳發，順從心的指引，忽然將她發間的發籤取下，黝黑的秀髮拂過他的指尖，一剎那，他承認他是有些醉了。

茉蕁長發及腰的樣子確實很好看，褪去了曾經活潑俏皮的模樣，青澀可愛的齊劉海也已被清麗的中分代替，多了些許成熟的韻味。

忽然，很想抱抱她。

然後，沒有任何思索，行為代替了想法，他將茫然不知所措的茉蕁攔腰抱起，她好像高了些，將近一米六了吧，但卻似乎沒有她曾經從他背後一躍而上時的重量那麼吃力了。

垂頭望著懷裡緊張而又羞怯的人兒，「茉蕁，你瘦了很多。」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輕敲她的額頭，輕笑，「放心，我酒品很好。」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終於拯救了此刻快要羞進地縫的何茉蕁，她的動作帶著些慌亂，倉促地接起電話，「喂？」

「我…不去了吧……」

「啊？誒！？」

盯著被無情掛掉的電話和迅速進來的簡訊，很茫然很無語也很無奈。再者說，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聯繫方式的？

「怎麼了？」

茉蕁抬頭有些無助地望向韓宥冬，「一個…一個學長……他說他過生日要我一起去，我…我沒能拒絕掉……」

「在哪？」

翻出簡訊遞給韓宥冬，他隨意瞟了一眼，「沒事，你去吧。茉蕁長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不是，我……我不喜歡去這種地方。」

不可置信的眼神猛然刺來，茉蕁低下頭不得不弱弱地補一句：「現在不喜歡……去了。」

韓宥冬也不由得無奈一笑，「我陪你去。」

「啊！？」

「走吧。」

韓宥冬轉身走出客房，便拾起扔在沙發上的外套，只聽茉蕁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奔到他身邊，「可是，可是你已經喝了酒啊！而且…你打算以什麼身份陪我去？」

韓宥冬輕勾嘴角笑笑，不回答。握住茉蕁軟軟的小手，就往門外走去。

瞪大了眼睛一直盯著被緊緊攥住的手，一直沉浸在韓宥冬的手的溫度里，這應該是他們認識以來，韓宥冬第一次主動牽她的手。以前茉蕁總會調皮地握住他的手，他不拒絕也不回應，任她握一會兒後又很自然地掙開她。

待她緩過神來，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門口，而韓宥冬已經為她打開車門，解開安全帶，略有些疑惑地望著她，「還不下車？」

茉蕁才恍然醒悟地下車，卻被他突如其來的懷抱嚇了一跳，他雙手環過她的頭，茉蕁才反應過來，原來在即將進入KTV之前韓宥冬還不忘親手將她的長髮盤起來，手中的發籤輕輕插進她的發間。

有些驚訝他竟會盤頭髮，在韓宥冬即將走開時茉蕁忽然拽住他的衣角，「宥冬哥……你…你能再牽著我的手走嗎？」

臉紅得不行，就算是以前沒皮沒臉的時候這樣羞人的話也應該從來沒有說出口過。

韓宥冬微怔，失笑，茉蕁終於肯主動要求些什麼了，真是難得。

沒有回答，韓宥冬再次握住她的小手，初秋微涼，她的手卻已冰涼，默默地將溫度透過那隻大手傳遞進她的心裡。

臉頰染上兩側緋紅，茉蕁柔柔一笑，很滿足。

進入包房，茉蕁嬌小的身影被韓宥冬很好地護在身旁，沉季見到來人，先是一愣，然後起身過去打招呼，「嗨，何茉蕁。」

茉蕁向他點點頭表示問候，恰與韓宥冬的微笑形成十分和諧的默契。如果不是知情者的話，大概會以為這是一對已婚夫婦了吧。

「這位是……」

「他…他……他是…」

「你好，我是韓宥冬。」在茉蕁萬分為難地思量著該如何介紹韓宥冬才能不讓他生氣，也讓自己心裡舒坦時，韓宥冬已主動伸出手作出了介紹，巧妙地避開了身份的回答，使此刻正牽著手的兩人關係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你好。」沉季也很大方地握了握韓宥冬的手，恢復面對外人時一貫的官方式微笑。

茉蕁疑慮重重，她並不那麼樂觀，自從度過了那三年。曾經，韓宥冬多看她一眼她都能歡呼雀躍一整天，滿心歡喜並自信地告訴自己宥冬哥肯定是喜歡我的因為我看到他看我了！

曾經，最讓韓宥冬無奈的便是何旭將她帶出去時，當眾人問及茉蕁的身份，茉蕁總會故意挽住韓宥冬的手臂，「你們懂的～」。對此韓宥冬百口莫辯，只能聽之任之，直至最後甚至在他介紹過她是妹妹之後茉蕁會越發膽大地開始說「我是他女朋友！不是妹妹噢！」，韓宥冬也不會辯解，但一定不是樂意的。

只是，已經不是曾經了。

他那樣急著搶掉她的話，是怕她再像以前一樣介紹他是男朋友嗎？

茉蕁不禁垂頭苦澀一笑。宥冬哥，既然已是三年後，就算我再喜歡你，最後一點自尊我還是要為自己保留，你明白嗎。

到底是回不去了，無論再親近，還是生疏。

「喝一杯吧？」

沉季端過酒杯遞給茉蕁，而韓宥冬卻好似無意地擋住茉蕁，「她不喝酒。」

其實沉季也並不打算讓茉蕁喝酒的，便順理成章地將酒杯遞給了韓宥冬，只是沒有想到茉蕁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瓦解了他的自信，「別喝了吧，你胃寒。」

韓宥冬不予回覆，接過沉季手中的酒痛快地一飲而盡，「祝你生日快樂，我們先回去了。」

我們先回去了。

我們先回去了。

宥冬哥，你知道這句話有多曖昧嗎！茉蕁訝異地望向韓宥冬，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穿他的情緒。

「來了就別急著走。」

「不是，」韓宥冬沉靜的語調里充滿著不容抗拒的自信，決絕地給出理由，「茉蕁不喜歡這種地方。」

沉季不得不開始對眼前人生出些許忌憚，必然是混官場的人，才會有如此強的委婉表達能力。茉蕁不喜歡這種地方，也就是說喜歡來這種地方的人她也不會有太多好感的意思咯？

我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瞬間點燃了沉季的鬥志，一股戰鬥的渴望在他的心底醞釀著，他依舊大方地擺出笑臉，「既然如此，先回去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禮貌性地笑笑，韓宥冬拉著茉蕁闊步離去，只有茉蕁自始至終還惘然地思量著怎麼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呢？

「宥冬哥，這樣會不會不禮貌我們才剛來……」

「你說過你不喜歡這種地方。」

「可他會不會以為……」

「茉蕁！」韓宥冬猛然停下步子轉過身來，恰對上茉蕁一直盯著他的眼神，忽然從韓宥冬眼裡的慍氣中生出絲絲畏懼之意，韓宥冬低沉的聲音砸落她的耳畔，「你不需要這樣在意外人的看法。」

可是……茉蕁怔怔地望著他，緘默。

可是宥冬哥，對於你來說，我不也是外人嗎？你又何需在意我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