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濃雲，今日的朝堂深了一度的壓抑，程昭第一次隨戚晏之上朝，只覺殿上氣氛嚴肅無聊透了。

帝王做在堂上正中，下方低一點的位置擺一太師椅，乃國師專座。

「臣以為，南岐派遣使臣和親，是對兩國邦交友好的表示，而且南岐提出的條約百利而無一害，對我凰朝發展有重要作用，既如此就應由國師定下吉日，陛下擇日大婚。」徐貞言語有些逼迫，態度並不謙遜，仗著自己是攝政老臣對帝王後宮之事加以幹預。

「丞相此言差矣，南岐和親並簽訂和平協約的目的是換取綢緞和糧食，而且還要朕將玉城劃分給他們，丞相難道覺得這樣有損我朝的事情是百利無一害的嗎！」

此刻的戚晏之完全不是程昭平時見到的樣子，他面色慍怒語氣冷徹，神情鎮定泰然自若。

程昭不禁心道他只是一個男子，卻能穩坐朝堂對抗下面眾多對他不擁護甚至不忠誠的臣子，於是對戚晏之有了幾分讚賞。

那貌衰老朽的丞相還想反駁，卻被帝王字字誅心弄得啞口無言。

最後，事情以戚晏之的「容朕斟酌」暫時畫上句號。

退朝之後，程昭乘攆先行回了御天殿，帝王回到靜心殿換了身青雲常服後也向御天殿處去了。戚晏之還時時記著程昭的那句「人不怎麼樣」，於是在女人面前，盡量縮短穿朝服的時間。

途中路過青陽宮時，他生生的被攔住去路。

「陛下近日氣色有些不好，郁嵐前來凰朝，帶了南岐最好的巫醫，望陛下允許他上前搭脈。」阿耶郁嵐透過近日的學習，話語雖然還有些蹩腳，但已經可以基本表達語意。

「不必費心，朕很好。」戚晏之此刻十分的坐不住，觀日已經快到用膳的時辰，他是想先陸羽一步請程昭用午膳的，如此先來後到，這樣陸羽也無法多說什麼。

戚晏之這樣想著，也沒有聽那南岐公主又說什麼，只不耐起身道:「朕還約了大臣談國事，公主在青陽宮中好生休息吧，朕先走了。」

阿耶郁嵐表達心意的話只說了一半，面上的羞澀生生被男人強硬冷淡的語氣止住。她有些錯愕，不相信以她的「天人之姿」會抓不住一個女尊國男人的心。

但很顯然的，她用錯了方法，或者說，她做什麼都是無用的。

戚晏之讓轎夫走的很急，他到達御天殿的時候，日上三竿已過午時，他有些艱難的下了轎攆，不動聲色的輕揉著微痛的小腹，整了衣著進入了內堂。

飯菜的清香在這夏季散發的愈發濃烈，戚晏之聞了，胃中微有噁心不適，但很快壓了下來。

果然，帝王晚到不肖半刻時間，程昭就已經在同陸羽用膳，戚晏之心中吃味，面上卻不甚表露。

「你怎的這個時辰過來了？」程昭填了口米飯，有些詫異的看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連話也不說的男人。

戚晏之剛要開口，那邊陸羽動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師姐，你不是說想吃我做的飯菜了嗎，這一桌可是我親手做的。」

程昭笑著點了點頭，回頭接著看向戚晏之，彷彿在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身子又有些不適，想找你看看。」戚晏之的聲音越來越小，說話途中看了陸羽幾眼。

「沒想到師姐不僅當了國師，還準備做御醫呢。」陸羽的語氣明顯有著醋意，他放下碗筷，在戚晏之的身上掃了一眼，抿唇不再說什麼。

「你用過午膳了嗎？」程昭問著:「我給你開的藥有按時喝嗎？」

「喝了，但還難受。」

邊說著，兩人便一人挽袖坐下，一人放下碗筷，隔著桌子搭起脈來。

「沒什麼不妥，可能是累著了，回去休息吧。」程昭搖了搖頭，鬆手再度將飯碗拿起。

「嗯……那你們慢用，我先回去了。」

程昭聽了點了下頭，專心致志的吃著陸羽剛剛夾到碗裡帶著勾芡的雞丁。戚晏之見狀，輕扶了下木門邊緣，轉身走了。

臨走之前，對程昭說了一句:「早朝的事不必掛心，晚上有事同你商量……」

戚晏之並沒有回到寢殿，而是再次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裡的宮奴侍從見狀倒是沒有第一次那麼驚訝了。

依舊是弄得雞飛狗跳，濃煙滾滾。這次還好，帝王沒有像第一次做飯一樣切到手指。

「陛下，油煙對男子身子不好，還是讓伙婦們來吧。」春旭身為帝王的貼身宮奴，自然是時刻跟隨，現在正在幫忙打下手。

「無礙。昭喜歡吃她那師弟做的飯菜，是因為她說過他做的味道同她爹爹的相似。我若是能將味道做出個相似來就好了，只可惜他才不會教我，熟能生巧，以後這膳房我要常來。」戚晏之的語氣輕柔，像極了為妻主做飯的普通男子。可春旭並不這麼想，他在帝王身邊服侍了十幾年，可從未想過他是如此痴情。

帝王忙活了幾個時辰，用廢了好多珍貴的食材，最後終於做出了一份羹湯，打算晚間送給程昭嘗嘗。

「好喝嗎？」戚晏之的內心無比的期待和慌張，但努力的壓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被女人發覺。

程昭嘗了一勺之後停下品了品味道，看了戚晏之一眼，接著又舀了一勺:「好喝。」

戚晏之終於放下心來，趕緊又給程昭盛了一碗。

「你怎知我喜歡甜食？這湯羹清甜好喝極了。」

這是程昭頭一回對著戚晏之笑，以前，她的笑一直是屬於陸羽屬於旁人的，因為這湯羹，笑容也終究屬於他了。

「這是我親手做的，喜歡的話，我以後經常給你做。」

「不必如此費心。」聞言，程昭有些疏離的意思。其實，單刨去戚晏之做的錯事，他這個男人，也是值得被愛護的男子:「我並非你的良人，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如今你快大婚，那郁嵐公主面相清秀，雖是男尊的女人，但應該是個會用心愛護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