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方才那夫人一直目光炯炯看著我，彷彿想同我說些什麼。

我雖知新夫面見長輩，必定會被為難羞辱的，卻也被這些個後宮夫人傷了個徹底，像被滿是尖刺的花莖扎破了肌膚，手指麻木止不住顫抖。

太女，不對，阿雲站了起來，走在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我心稍安，仿若雨後池水般趨於平靜。

「父君，子郜他早就脫離了本家，已經算不得罪臣之孫。他天性純良溫柔，我想娶他為夫，他的身子是被我要了，並非那腌臢之人，各位小父也不要為難於他了。」

雲鞅對我的情意，我自是心知肚明的，倘若她並非真心待我，以她太女之尊，隨意封了我做通房也就罷了。如此入宮相見長輩，成婚後就算不是正室之位，卻也稱得上明媒而娶不會被說閑話的主子了。

她握著我的手更緊了，彷彿能注入一些力量給我，使我堅強了心靈。便聽見皇君夫人嘆了口氣:「女大不由爹啊，透過了選檢便封了側夫吧。」

然後他還說了些什麼，大抵是些場面話，我未仔細聽了。

選檢有三項，一要查探是否有隱藏疾病，二要觀體是否有大的疤痕，三要驗身是否是成年處子。

第三項我大概是過不成了，不過皇君夫人已經向驗身的宮侍說明。於是三檢一過，我同弟弟便被安排在了雲鞅的一處私宅，不得出府半步，每日有教習宮侍前來教禮。

太女側夫不好當。

首先要學的便是內宮的一切禮法位分，謙蔚宮侍先同我講了後宮眾位夫人，便已經過去了兩天。

按禮法，皇帝應冊立皇君夫人一位，皇貴夫兩位，貴夫四位，美人六位，貴人、常侍、答應人數不等，而屈居末流的通房，便是給侍寢後無子的宮奴，無品的稱謂罷了。

而我面見皇君那天在場的幾位夫人，便齊全了後宮眾位主位:皇貴夫何氏、德貴夫齊氏、謙貴夫馮氏和玉美人劉氏，我見了這些人，是要行大禮稱「小父」的，至於那些常侍答應一類，謙蔚宮侍告訴我碰見了簡單行禮即可。他們在宮中無甚權位，也沒有子嗣，更不會時常會面。我身為太女側夫，不必同他們來往過密。

另外還要對奴僕謙和，奴憑主貴，宮中攀高踩低者比比皆是，切忌得意忘形。更不許身為主子，手下的奴才藉機攀龍附鳳，這是皇家最忌諱的事了。如此不僅奴才被人瞧不上眼，就連他從前的主子也會被指三點四，評頭論足。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哪怕生個公子也好，後宮中沒有子嗣的，就算再得寵也抬不了一宮主位，攀不上貴夫的階品。

而美人，便是有了子嗣但頗不得寵之一類的存在，卻因歷朝歷代太多破格提為美人的主子，是既無子嗣又頗得聖寵的一類，故此位分的夫人之間，彼此境遇恩寵是大不相同的。

由此我不禁想起了謙蔚提到的玉美人，他是唯一沒有子嗣卻成了一宮主位的，也不禁感嘆，這玉美人必是寵冠六宮的風雲人物。

不僅如此，常侍、答應一類，還不能被稱作夫人，只能喚作侍主或小主，甚至在皇帝百年之後，還要隨之陪葬陵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