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輕風繞枝頭，春日遲遲，卉木萋萋。芳春園景緻溫宜，柔陽灑灑，花葉蔓蔓。碧華池水光瀲灧，錦鯉漪漪，蓮葉田田。池邊一座八角幽亭，遮於叢花柳蝶之中，和著婉轉鶯鳴，毫無突兀之感。

亭中坐一男子，梅含香艷吐輕風般嫵媚，細眉長挑，雙眸含春，柔荑般的玉手輕揮團扇，春熱四散。

他的身側站了兩名侍俾，一人捏肩，一人言語，談話間白絮飄揚因風而起。那男子紅唇微張，暗眸輕顫，言語並不令人動聽。

「憑他何人，竟也與我爭個高低？」

我本欲向前打個招呼的，大概他便是那位側夫肖琴，卻被他的話生生止了腳步，揮手帶著蓮青躲至一旁偷聽。

「側夫莫氣，那李冠藺的母親是個泥腿子出身，比不得側夫書香門第。還有那個蘇家長子，罪臣之孫罷了，既是剛剛入府，少不得月余恩寵。側夫不必放在心上，平白惹了病氣。」

「雖說如此，可我與李冠藺入府時，都沒有像他那般的恩寵，殿下這大半年了，一共也沒來後院幾回，每次用了膳便走了。這又一個側夫入府，殿下隔三差五來後院不說，次次都是去他那兒了。也不知道那個新來的狐媚子使了什麼伎倆，把殿下的心都攏了去！」

「側夫不必多心……」

李冠藺是阿雲的另一個側夫，虎威將軍李承獨子。李承是農戶出身，所以李冠藺自是沒有書香門第，身為大學士嫡子的肖琴尊貴。

左不過深宮怨夫，抱怨頗多。那一旁的小侍也不怕事大，三言兩語挑撥是非，一聽便知是沒腦子的蠢貨。

不過算算日子，阿雲成了我的情娘至今，可不就是大半年了。如是想著便頗為開心，帶著蓮青回房去了。想著阿雲說今晚陪我，便打算親自下個廚房，好好與阿雲用個晚膳。

正在廚房忙活著，酈兒便來了。

「哥哥果然在這裡，又給嫂子做什麼呢？」

如今朝廷頒布律令允許男子入學塾，雖仍不可為官，卻是對男子而言的春日到了。彼時酈兒在一個上月剛中了舉的秀才那裡學字，如今被阿雲送到致知堂去了，每日申末酉初下學。

致知堂上學的全部都是官宦子女，頗有些見人勢利，攀高踩低。便怕他在那兒受了委屈，遂時常問詢情況。

「那個劉文君總是欺負我，還想在我的香包里放蟲子。好在星姐姐幫我，才沒被他得逞。」

酈兒口中的劉文君是兵部尚書家的嫡長女，性子惡劣，連阿雲都說了許多回。幫他的星姐姐叫董天星，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董昌存家的庶長女。

「在學堂可不許與女子走得太近，更要保護好自己。」

「哥哥此話說了多回，我記得的。」正說著，那小臟爪子便要摸了我剛做好的素雞吃，我便看著拍了上去，警告道:「男兒家沒點兒規矩，還不快去把手洗了。」

「哥哥要是有規矩，嫂子會喜歡嗎。星姐姐說我這叫率真可愛。」

每次一聽他頂嘴，我便氣不打一處來:「叫什麼姐姐妹妹的，被旁人聽去像什麼話。你如今方十四，等你長大了許了人家，怎麼樣我都不攔著你。」

酈兒便撅了撅嘴言他知道，轉身凈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