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黃染紅之時，如同布坊里淡藍的綢緞沾染了色彩，這片絢爛之下，以阿雲為首的隊伍陸續回了大帳。

她一席緊袖紅袍，胸前圖案是那團形的龍鳳呈祥，銀線絲縷精美絕倫，卻是沾染了不少血漬，自是破了那番文若氣，多了一些鮮衣怒馬的英姿。

女子們滿額汗漬，只怕那未可見的肌膚上也滿是疲憊的痕跡。她們下馬嬉笑，言語間儘是豪情。

我從未見過阿雲的笑容那般爽朗，即便是對我，笑容也是大不相同的，而後與眾位夫人一道起身相迎自家妻主，卻是難得的聞到了阿雲身上一股子的泥腥味兒。

打來的獵物一車車的運到了帳外，晚宴將犒賞眾人，這些動物自然成了美食。它們先是被剝了毛皮，再是去血……種種令我大開眼界，卻更讓我覺得殘忍。

「子郜回帳歇息去吧，我與眾卿宴會後回帳尋你。」

「臣侍告退。」我與阿雲眉飛色舞傳情了一番，便回了小帳，想著阿雲一會兒過來，如何向她陳情沈大人的事，卻是左等右等未見人影，不知不覺間睏乏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竟發覺身旁無人，想來是阿雲未歸，卻又聽聞昨夜出了大事。

「昨夜晚宴之後，陛下來郎主小帳的路上，隨行奴僕中突然出現了刺客刺傷了陛下。」

「陛下可有大礙？」

「奴並不知究竟，據傳陛下雖無性命之憂，卻傷勢較重，遂行太醫已在救治了。」蓮青語氣雖然平緩，卻聽得我心驚膽戰，顧不得打扮，更衣後便立刻趕了過去。

我從未見過阿雲這般模樣，奄奄一息的躺在那榻上，唇色淡泊滿面疲憊。

「阿雲這是怎麼了？」我登時哭了出來，趴在榻邊抱著她的胳膊。

「只是受了一點小傷。」阿雲像從前那般抬手輕拍了我的脊背:「子郜不許哭了，丑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嫌棄我！」我不禁抽噎著剜了她一眼，聞她溫言:「子郜吻我一下好嗎？我……咳咳，我好難受……」

當時尚不知她何意，早已因她的虛弱慌亂了心神，想也不想便吻了上去。卻聽身後粟枝噗嗤的笑聲，才有些恍然回神。

粟枝的笑忍俊不禁，令我摸不著頭腦，卻見阿雲忽然坐直了身子，面上毫無虛弱之色。

「你，你騙我！」我頓時生了惱羞，持拳捶打著阿雲，阿雲便笑著單手握了我兩隻手腕，把我圈在了懷裡抱著:「我怎麼敢騙我的子郜呢？我真的受傷了。」

她掀了褻衣的袖子:「瞧。」

一段白色的紗布裹在肩頭，傷口還沒有兩指寬，虧得我來時一路擔心，卻是一場鬧劇。

我撅了嘴巴，問道:「何人竟敢傷了陛下。」

「自然是想殺我的人。」她笑著說著，便聽聞帳外傳來了沈朧的聲音。

「臣領侍衛內大臣沈朧帳前領罪，臣昨夜晚宴貪杯，以至於刺客混入，未能保證陛下安全，是臣的失察，竟還致陛下受傷，臣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