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每年都要回去？就不可以留在這裡跟我一起過年嗎？」許默一邊吸著鼻涕一邊拽著南佳言的衣袖說話。

昨天許爸爸一個電話把他叫去參加晚宴，剛剛好是喬安晨和南璽要去的那個，於是就同路去了。他被叫去陪了宋老先生一晚。因為才說了他的壞話，搞得他整個晚上都好忐忑。而且喬安晨後來也一直陪在宋老先生身邊，他總覺得他偶爾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滿滿的不屑，人生真是好生艱難。

要不是回來得晚，他都想直接奔到南佳言家跟他倒苦水了。誰知道一起床，南佳言卻告訴他他又要回老家去了。

南璽也站在一旁。他是早晨剛知道這個事情的，真是猝不及防。

南佳言抱抱許默，又有點擔心他一個不注意許默就會把鼻涕擦到他身上。

「小默跟我們一起去玩幾天吧？假期時間也還長，不耽誤回來過年的。」南媽媽從包里掏出紙來遞給他，笑得溫和。

許默還沒說話，一旁的南璽先說了，「許叔叔給他報了補習班，他假期不會無聊的。」

南媽媽抿唇輕笑，「這樣啊！那南南跟我們去玩幾天吧？」

本來就等著這句話，聽到南媽媽這樣說，南璽一口答應下來，「好啊！那我就打擾了！」

「好孩子，說什麼打擾。你去了正好跟言言做個伴，他一個人太孤單了。」南媽媽攏了攏耳邊的發，看向南佳言的眼神充滿疼愛。正好司機開著車來了，三人上了車絕塵而去，只留下許默一人可憐巴巴地流著麵條淚站在門口傻兮兮地揮手。該死的補習班！該死的書法！

「你手不軟嗎？」

身後突然冒出一道清冷的聲音，許默一驚，回頭看到一臉生人勿近地站在那裡的喬安晨。

「喬少爺，你怎麼來這裡了？哦你是來找南璽的吧？他剛走，跟佳言去鄉下了。鄉下可不比城裡，」許默說得凄涼，喬安晨還以為他要說鄉下的不好，卻聽得他話鋒一轉，「鄉下可有意思了，有山坡，有溪流，有樹林，聽說冬天還能逮到野兔子。我……」

「你想去？」喬安晨睨他。

許默猛點頭，看向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張著嘴大有要滔滔不絕大說特說的趨勢。喬安晨不耐煩地擺手示意他閉嘴，說：「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他可是見識過這人有多能侃了，名字取得倒好，「默」，然而事實上卻聒噪得很。他本來是來找南璽的，不過人剛走那就算了吧！

又被嫌棄了，人生真是好生艱難。許默再次麵條淚揮著手目送喬安晨走遠，轉身拐進了自己家去。

打從認識南佳言，暑假的時候南媽媽會出去採風，會帶著他一起跑好多地方。不過他每年寒假卻是必回老家過的。許默在心裡把他的鄉下老家想像成了魯迅書中描寫的那樣的地方，幻想著有一天能跟他去一次，然後體驗一把舉著叉子刺猹，從雪地里拔出倒扎在雪裡避寒的野雞，黑夜裡在田裡偷偷摸一把蠶豆來烤的感覺，那一定特別爽歪歪。當然他忘了，蠶豆是夏天才有的東西。呃，或者春天？反正寒假的時候是沒有的就對了。

而現實是，他想太多了。

車子開了二十多個小時，終於到了地方。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路邊種滿了不知道什麼矮木叢，光禿禿的枝椏上積滿了雪。好些人家的陽台上都掛著一大叢藤蔓，想來應該是薔薇一類的植物。南璽看著車窗外，想像著夏天百花爭艷的時候，這個小鎮該是怎樣的美麗動人。

這樣可愛的地方，也難怪南媽媽性子這般溫軟了。連帶著南佳言也是這樣的溫文儒雅。

在小鎮上穿梭了十來分鐘，車子終於在一道木柵欄院門前停了下來。木柵欄上纏了許多帶刺的藤蔓，應該也是種了薔薇科花叢了。這院子小小的也不過十來平米，卻布置得極好。可以看出儼然一個小花園，左邊擺了一個木製鞦韆椅架，坐在那裡看看書或者打打盹兒，是多麼愜意啊！

南璽跟著下了車來，對這地方是越看越喜歡。

南佳言也不急著催他進屋，南媽媽自去打掃一番，行李有陸叔拿上去，他便跟著他慢慢把小院走了一遍。

「這裡，就是你長大的地方嗎？」南璽偏頭看他，目光不自覺地變得柔和。

南佳言點頭，坐到了鞦韆上來，「我十三歲的時候，爸爸才接我們去了那邊。本來以為從此以後就可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多出來的那一個。」說這話時，他微微低著頭，語氣輕得快要跌進塵埃。

南璽情不自禁地就上前抱住了他。他覺得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擁抱， 「每個人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或許你覺得，你以前沒有，但是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