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顧獃子!喝酒嗎？」墨熠執趴在牆頭,樂呵呵地看著端坐在樹底閉目的那人。那人的臉上似有慍色。墨熠執卻格外地想要逗趣他。

"有空跑來顧府喝酒，還不如想想醉春樓那邊怎麼解決?"顧哲頭也不抬，冷聲回應道。

「哈。放心。沒事的。那人找上了墨府，墨老頭早早給你付清了，你現在可是欠我一個大人情。」

「哦?那墨公子的意思是，要我還嘍?拜託，我可是被你挾持走的。」回憶起那日被墨熠哲帶離醉春樓的光景，顧哲還有些鬱悶。那麼多古玩字畫都落在醉春樓了，想拿也拿不走了，可真叫他心酸。

"不然嘞?我這人可不會白贖你。"墨熠執從牆頭上躍下，將手中提的那壺酒隨意地扔在樹梢上。

酒壺是掛上了，裡頭的酒卻全灑在樹下的顧哲身上。

顧哲一臉懵，嘆了口氣，默默地捋了捋被酒浸濕的墨發。

「墨公子想讓顧某怎麼還呢？"好一會，顧哲才開言問道。

墨熠執微微一笑：  "我要你陪我喝酒，就算你質期到了，回到蠻國，也要偷偷跑回來陪我喝。酒水我來備。"

「以一生為期限的那種。」墨熠執補充道。

顧哲的眼睛亮了亮，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輕輕地吐出來一個字：「好。」 

「我們，勾指起誓?」墨熠執伸出自己的小指，調皮在顧哲眼前晃著。纖細如玉蔥的手指，發著潔白的光，顧哲有些好奇它被放在手心裡是怎樣的柔軟。

"嗯...勾指起誓。"顧哲微微睜開雙眸，帶著淺淺笑意。

........

墨熠執很閑，閑的冒煙的那種。他三天兩頭飛檐走壁來顧府找顧哲喝酒。顧哲也不敢不從，畢竟自己可是他花了重金贖回來的。好歹也算是救命之恩，不敢不報。

"怎麼?今天帶的什麼酒?"顧哲坐在樹下的竹椅上，低頭閱著文案，筆尖在硯台中打了一轉。

「喏，你最喜歡的桂花酒，我親手釀的。」墨熠哲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倒是沒有說假話，這桂花酒得來的極為不易，他犧牲了好多個夜晚的睡眠來細細地釀酒，惹得府里的人都說他是著了魔。否則怎麼不做少爺，偏偏要做釀酒的小廝？

顧哲揭開覆在口上一層一層的紅宣紙，一陣清冽的酒香撲面而來，裡邊夾著淡淡的桂花清香。

顧哲輕泯一口，笑道：「釀的不錯，墨公子手藝可以。」

"是嗎？來，我們繼續喝。"

墨熠執被誇得心情愉悅，顧哲卻在心裡苦笑。

這梨花白中放些桂花，味道真是奇特。

罷了，墨熠執這樣的富家公子，又怎能釀出多麼美味的酒呢？畢竟是隔行如隔山，也不忍心對他多作苛責了。

待墨熠執喝到後面醉了，那位顧公子可還清醒地很。

「哈。終日里說著飲酒飲酒的，想不到，墨公子這就不行了？」他調侃道。

"....我還能喝..."

嘖嘖，酒量好差。但嘴夠硬。

"顧哲...你以後...回蠻國繼承了皇位，可別忘了我這個...贖你回來的墨府二公子。"

.......

傻子，待我回蠻國繼承了皇位，這殷都，這顧府，可能還有你，大概都沒有了.....

顧哲想著，心裡湧出一絲苦澀。    他是蠻國太子，自幼被送往殷都當質子，雖是名義上的顧家少爺，也不過是皇上設計的圈套而已，為的是讓整個顧府一同來監視著他。

"當然不會忘了你，我的墨家二公子。"他苦笑道，竟有些傷感。

夜色漸涼，顧哲收起自己寫字的器具。他定定神，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墨熠執。萬千感觸從心頭一涌而出，他壓住心底的聲音，定定神，抹去眼角似有似無的淚水。

顧哲將墨熠執輕輕地放置到自己的塌上，又細細為他蓋好了褥子後，之後便起身去廚房做醒酒湯。

這是他專門為他墨熠執學會的手藝。府里的小女婢看多了倒也習以為常，看到顧哲進了廚房，那女婢識趣地轉身離開了。

"次次說著要趕我走，最後還不是收留我了嘛。真沒想到顧公子也會做醒酒湯?"　　墨熠哲在顧府醉酒很多次，這通常也是墨熠執酒醒後對顧哲說的第一句話。

墨熠執次次都從牆頭而來，惹得顧哲也笑話他是樑上君子。他並不惱怒。依舊如此。

直到那一日，他來到顧府，卻是從側門端正走過來的。

「上好的梨花白，怕灑了。」墨熠執的眼圈是紅的，聲音依舊溫柔著。

顧哲輕笑：「你終於懂了些規矩。」

二人四目相視，卻已經忘卻了言語。要說什麼呢？或者說，又能說點什麼呢。二人終究是沉默著。

他是來告別的。 前線戰事緊張，他的兄長戰死。蠻軍將一舉攻下殷都。

他要出征了，為了殷都，為了他想守護的人。

「記得寫信。」顧哲定定神，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