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喝你泡的茶的人呢？」許攸呷一口茶，他看著杯盞里那淡黃色的液體，漫不經心地問道。

「很早的事情了，算是前男友吧。」徐洲說，「來這裡之前認識的，談了很久，後面分了。」說的漫不經心，風淡雲輕的，許攸知道，如果不是特別難過，他也不會跑來這個城市了。

徐洲看著許攸那低著頭不說話的模樣，輕笑了起來，伸手揉著許攸的頭髮，說道:「這路挺難走的，上次的那個男生是你的小情人嗎？還是暗戀對象？應該是暗戀對象吧，看那小子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嘖，他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吧。」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離開的時候天色也很晚了，月朗星疏的天空有一半被霓虹燈點兩成淡紅色。

許攸站在站台等著車，徐洲坐在收銀台前，看著早已冷了的龍井茶，發著呆。許攸臨走時說:「就算是到了一個城市，人人都不認識你，但心裡終究還是難過的，就像我的父親。」

「我們都有罪，徐洲，你認為呢？」

這個問題似乎那人並不需要回答，只是問而已。就像是一顆種子，種下去，也不是執著的等著發芽，只是種下去而已，發不發芽都是那顆種子的事。

「我以後不來了。」許攸說，「我有罪，所以不能傳給你，這個城市裡，你是新生，而我已經老朽。」

「老朽的東西，早晚會不見的。」

「早晚的事。」

這一個晚上，有兩個人沒有睡好覺，一個是許攸，一個是徐洲。徐洲夢見了以前的那個男人，儒雅到不行的人，舉手投足都吸引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那人拿著書，品著茶，坐在燦爛若暉的陽光下，好似對一切都不在乎的模樣。

之後呢，那人笑著，笑容很淡，他的語氣帶著纏眷，他說:「徐洲，我想喝你泡的茶。」

於是他便去學泡茶，學怎麼泡茶好喝，順便學會了如何品茶，那人的興趣，如今也變成了他的興趣，怎麼也改不了。

最後在快要醒來的時候，他夢見了自己的父母，他們面目猙獰，用繩子綁著他，囚禁在房間里，窗戶鎖的死死的，窗簾也拉的緊緊的，沒有光，也沒有自由。他聽見父母的罵聲，看見那人被父母推搡著，從屋子裡趕到了屋外，聽見了砸門聲，如同夢魘，深深的扼住了他的喉嚨。

後面，那人離開了這個世界，擁抱了死亡。等到他知道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月。

醒來的時候，還是午夜，淚水流個不停，像是壞了的水管，噴薄著，好似要將身體里的所有水分全數流盡。

徐洲又想起了許攸的話，「我們都有罪，徐洲，你覺得呢？」

「早晚的事。」

「老朽了的東西，早晚會消失的。」

「徐洲，我想喝你泡的茶。」那會是那個人的聲音。

「第一個喝你泡的茶的人是誰？」那個聲音里摻雜著許攸的聲音。

「他死了，徐洲。」之後紛雜的聲音里，有一個聲音，很大聲的，貼著他的耳朵說。

「忘不了的，心在這裡跳著，就忘不了。」這會兒突然安靜了下來，許攸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帶著滄桑，帶著哀愁。

徐洲抱著頭，淚水嘩啦的，一隻胖胖的貓咪，搖著尾巴，蹲在床角靜靜地望著徐洲。安安靜靜的模樣，直到徐洲再次睡去，它才卷著尾巴，趴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