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坤在蔣婉清的家裡四處打量著，簡單的家居裝飾，跟他家一樣的格局，卻總覺得太過空曠，他看著電視機櫃子上擺放的相框，那上面是爺孫倆笑靨如花的面容。

窄窄的相框里，耀眼的陽光給照片增添了溫和的色彩，那時候還是特別小的蔣婉清，被老人抱在懷裡，伸著小手比著耶。

「喏，喝水。」蔣婉清端來一杯溫水放在張昊坤的面前，她看著那人濕漉漉的身子，好不給面子地說，「喂，你身上濕成那樣，還坐我家沙發！」

「那你說我坐哪裡？」張昊坤一臉委屈地看著她。

「那裡不是有凳子麼！」

張昊坤捧著水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他邁著腿往凳子邊挪著步子，讚歎道:「你家書挺多的。」

「嗯。」蔣婉清卻有些心不在焉，她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濕透了的香煙，皺著眉扔到垃圾桶里，有從客廳的抽屜里拿出一包完好無損的煙，用打火機點燃，靠在窗邊望著連綿的雨水，吸著煙。

直到張昊坤走的時候，她的腳底下已經有三個煙頭了。

她的思緒像是騎上了駿馬，從這個山頭飛奔到另一個山頭。張昊坤走之前還問道:「蔣婉清你為什麼老是吸煙？」

她沒有說話，瞅瞅了地上的煙蒂，聳了聳肩，等到門關上之後，整個屋子空曠起來，她才慢慢吞吞的開始打掃起屋子。其實她在小的時候是非常喜歡下雨的天氣，涼絲絲的雨水打在身上，那種感覺就像在江河裡游泳一樣，直到把她帶大的爺爺去世之後，她才討厭起了雨天。

爺爺去世的時候蔣婉清還小，醫院的白色病床上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屋外下著雨，閃電劃破天空，雷聲大作，瘦了很多的爺爺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單遮住了他的臉，她趴在玻璃窗上往裡面看，醫生站在旁邊，低頭默哀，父親和母親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親戚，在一旁抹著眼淚。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哭，其實在那些人當中，很多人轉過身都是一臉漠然。

那時候蔣婉清什麼也不懂，就覺得那些哭聲很煩人，屋外濕漉漉的空氣，滴滴答答的雨聲，也不是那麼動聽了。

誰會為你真心的流淚，除了自己的伴侶，自己的子女，而那些相關的不相關的人，轉過身眼淚就蒸發了。

「蔣婉清你有心沒心？」記得以前和林欣悅跑到電影院里看了一場，據說很感人的電影，林欣悅和那些人哭的死去活來，而她蔣婉清卻無聊的將一桶爆米花吃了幹凈。

「有啊，熱乎著呢。」蔣婉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道。

「放屁，你個冷血無情的人。」林欣悅拿著紙擤了鼻涕，紅著眼控訴著，「太可憐了，我眼淚全給了這電影了。」

「我冷血無情，總比多情好。」蔣婉清跑到電影院的前台，又買了一桶爆米花，她一邊走一邊吃，還含含糊糊的回答著林欣悅的問題。

走到電梯口時，蔣婉清說:「這裡的爆米花挺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林欣悅說。

「那是必須的，我生下來就是為了吃遍天下，不然我出生就為了看世界啊，誰有那功夫。」蔣婉清得意洋洋地說，「反正我怎麼吃都胖不了。」

其實那個電影，蔣婉清也哭了，在那個鏡頭轉到雪花紛飛的蒼茫寂靜的山谷時，她突然流下了眼淚。

思緒在腦內揚起的塵土，就像是煙蒂升起的裊裊白煙，把一切都變得霧蒙蒙的，廁所里的水聲像是山間流下的瀑布，蔣婉清拿著拖把站在電視機櫃上的照片前，她看了好久，隨後伸手將照片反扣在了櫃子上。

屋外的雨水停了，蔣婉清身上的衣服仍然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她抿著唇，手緊緊地抓著拖把的把手，手指在把手上摩擦了兩下，她又有點想抽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