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接到電話。是林欣悅打來的電話，那頭的人，哭的不成樣子，連聲音都含含糊糊的，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抽抽噎噎的聲音里，還夾雜了汽車的鳴笛。

蔣婉清正端著小半碗酒釀圓子，坐在電視機前，和昏昏欲睡的奶奶看著電視機里，畫面來回跳轉，說著深情話語的偶像劇。

按照奶奶的話來說，那些電視劇都是用來消遣寂寞的，電視每晚開到早上，夜裡也就不會覺得安靜了。

「蔣婉清！李疏言他外邊有人了！」那邊幹幹的嚎了幾嗓子，又覺得自己的表達似乎出了錯誤，轉而停頓了幾秒，繼續說著:「你說，我都覺得日子是撿來的了，他怎麼還打獵呢！」

「你是白撿來的，」蔣婉清邊說邊端著盅，走出了房間，脖子夾著手機，輕輕的房門關上，「當然沒有生下來的重要啊。」

「呸呸呸，什麼生下來的。」林欣悅心情似乎好了點，她和蔣婉清拌嘴道，「你會不會說話呢，這用詞不對，他又不是婦女，難不成還給自己生個情人啊。」

「你回來了沒？」蔣婉清喝了口湯水，屋外突然下起了雨，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隱隱約約的有聽見了遠空傳來的悶雷聲。

「回什麼回，我今兒剛剛到那裡，就看到如此勁爆的消息，你說我怎麼回去！」林欣悅撕心裂肺地吼著，全然不顧自己正站在大街上，蔣婉清甚至能想像道，她毫無形象可言的咆哮。

「我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他給我我一個驚嚇。」林欣悅又哭了起來，她說:「我那麼那麼喜歡他，他為什麼要那樣。」

「也許就是太喜歡太喜歡了吧。」蔣婉清推開了屋子的大門，她像小時候那樣，坐在門檻上，看著外面濕漉漉的景色，頭頂門廊上的橘色燈光下，蛾子扇著翅膀往燈上撞著。

你看，就是因為太喜歡太喜歡了，所以飛蛾才會想要突破屏障，撲向火焰，撲向致死的溫度。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汽車的喇叭聲突兀的響在比較安靜的空氣中，剛剛吹起的風，讓樹葉相互摩擦，引起一陣沙沙的聲音，像是搖起的沙錘。

「蔣婉清，你說他怎麼能這樣！」林欣悅說，「我們還沒分手呢，他就捕獵了。」

「那人還沒有我好看。」林欣悅說。

「也許，人家比你優秀。」蔣婉清說。

「……嗯，那人比我優秀。」林欣悅沉默了好久好久，說這話的時候，帶著濃濃的鼻音。

「我興沖沖的從一個城市去往另一個城市，馬不停蹄的就是為了見他，我都想好了，每到雙休都去見他，現在看來，反倒還省錢了。」林欣悅說，「我太難過了，上次我們一起去的時候，他還是一如往常那樣，只不過是兩個星期沒見，我每天都在想他，每天每天，你說我怎麼這麼賤。」

「可是我真的，太喜歡太喜歡他了。」林欣悅說。

就像一個電影里演的那樣，成熟之後才會說愛，年少時的我們，喜歡就是最高級的詞彙，愛那個字眼太過遙遠，誰也不能說出我愛你那樣的話，因為那樣的誓言，比我喜歡你，還要沉重。

蔣婉清沒說話了，她靜靜地聽著林欣悅的話，那些話像是今夜的雨水一樣，濕漉漉的。蔣婉清將鞋子脫去，打著赤腳走進了草叢裡，慢慢的、小心翼翼地走到溪邊，將腳放入夜裡冰涼的溪水裡，潺潺而下的水流漫過腳裸，漫上小腿，雨水打在身上，耳邊也是濕漉漉的課話語，她陡然覺得，這個世界又大了起來，空空蕩盪的，又覺得有些擁擠，被寂寞塞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