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上完補習班回來時，大風車動畫已經結束，新聞聯播的前奏萬年不變的響起，飯菜的香味從廚房裡飄散出來，蔬菜進入油鍋中的刺啦聲，好聽的不得了。

丁少菀在這樣的吵雜聲中聽見了微弱的開門聲，她穿著短褲和白色的背心，歡喜著從地上飛奔而起，拼圖的碎片散落一地，還有一片黏在了她的膝蓋上，搖搖欲墜。

「老媽，你家丁少卿回來了。」她像個小大人一般，學著自己父親的樣子雙手抱胸，斜倚在門框上，姐姐好笑的伸手去推了她一把，不怎麼能保持平衡的身體，搖搖欲墜的，膝蓋上的拼圖掉在了地上，她將雙腳放好，接過姐姐手中的小提琴。

「姐姐，哎呀哎呀，真是辛苦了。」她說，「累不累啊？餓不餓啊？」眼睛滴溜溜的望著自己姐姐裙子上的小巧口袋，和身後那個帆布的書包。

還未等來自己期待的東西，樓下等待的人，卻迫不及待地呼喚起她來。

「丁少菀！」小夥伴們在樓下呼叫著她的名字，於是，她急匆匆的將東西扔在房間的床上，咚咚咚的跟個巨人一樣，跑去了陽台，踮著腳尖勉強能看見一點兒朋友的影子，於是才剛剛五歲的丁少菀，又忙碌碌的從客廳搬來小凳子。

「我要吃飯啦。」她的手呈現喇叭狀，「很快的。」

「那我們先去玩了。」

「等一下我嘛。」

「到操場上等你了。」說完這話，他們就飛奔出樓層與樓層之間的，那個不算寬敞的巷子。

丁少菀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姐姐也已經讀國小二年級了，淑女的小模樣和丁少菀男孩子的頑皮勁，完全就是兩個極端，一個省心的不得了，一個卻讓人頭疼的總是哭笑不得。

「少菀，吃飯了。」姐姐溫和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她從小凳子上跳了下來，身後撞上的就是姐姐的胸膛，好聞的橘子香味，是和她身上的牛奶味完全不一樣的味道，她想，等自己長大了，也會是這樣的味道。

「姐姐啊～」她仰著頭，手牽著姐姐的手，穿過黑漆漆的房間，「你晚上還要寫作業麼？」

「要啊。」丁少卿歪著頭說。

「哦，那我出去玩，不打擾你了。」丁少菀慎重其事的說，小腦袋還一點一點的，就像父親上課時，學生答對了問題之後，他也是這個樣子。

「你啊。」姐姐用手點了點她的腦袋，無奈的說，「上次的書你有沒有看完？」

「看完了，我每天晚上都看的。」她說。

「那你剛剛才換的新衣，等會又弄髒了。」

「回來之後再洗澡嘛。」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們已經從黑漆漆的房間，走進了明亮的客廳，吸頂燈的燈光，照在房間里一片溫暖，桌子上飯食的香氣在空氣中散發，門口的玄關處，父親放鞋子的地方，還是空蕩盪的。

丁少菀在即將走到飯桌邊時，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皺著眉細細聽著，然後邁著腿跑去了門口，開門時，父親正好站在門口，他正在幽暗燈光下尋找著鑰匙。

「媽媽弄了雞翅，弄了魚，我今天還賺到了好多玻璃珠。」她皺了皺鼻子，跑到房間里，書桌邊上有一個抽屜是專門給她放東西的，於是從裡面拿出一個鐵盒，她又跑了出去，裡面的玻璃彈珠撞在鐵盒上，哐當哐當的響。

「吶，你看啊。」像是在炫耀寶藏一樣炫耀著自己的成果。

「為了這幾個珠子，玩了一身泥巴回來。」媽媽將最後一道青菜端上了桌子，她的語氣帶著笑意，又帶著些許的無奈，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哪有一點女孩子樣子。」

「還小嘛。」父親將丁少菀抱了起來，影子在牆壁上重合，像是一個巨大的冰淇淋。

吃過了晚飯之後，丁少菀往口袋裡裝著玻璃彈珠，風風火火的穿上鞋子跑下了樓，昏暗的樓道里，像是藏著巨大的怪物，她抓著把手，心臟在胸腔里跳動的很快，瞳孔甚至還在不安的晃動，直到出了樓道，看見外面三三兩兩的路人，才頭也不回地跑到小區的露天運動場去。

跑遠之後回頭望，家裡的燈光依舊明亮，她沖著那昏暗的樓層做了個鬼臉，邁著輕鬆愉悅的步伐，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