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外面傾斜進學校走廊時，她正站在教室的門口，年輕的老師站在講台上拿著課本跟下面的同學講著新課，丁少菀無聊的用腳去摩擦著地磚，影子在腳底下生了根，被拉的很長很長。

十分鐘之前。

數學課結束之後，耿浩把書包里所有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倒在書桌上。還有幾本薄薄的練習冊，從桌子上滑落在了地上，被來回行走的人踩了好幾腳。

白色的天氣里，從嘴巴里哈出來的霧氣都成了顯眼的白色，儘管外面是陽光明媚，但依舊寒冷的讓人不願意動一下，情願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也不想要把手腳都放開來。

「你咋了？」丁少菀趴在書桌上對著前面隔著幾個人的座位，有些焦灼的耿浩問道。

「我忘帶語文書了。」耿浩皺著眉，動作依舊急促，「怎麼辦呀？」

「我把我的書給你唄。」丁少菀從書包里拿出用包書紙包的嚴嚴實實的語文書，那是一副淡色的水彩畫，姐姐在她學校附近的文具店裡買給她的，她走到前面去，把書放在耿浩的書桌上，「別弄破了。」

「那你怎麼辦？」耿浩問道。

「我坐後面呢，老師看不到。」丁少菀聳了聳肩。

在耿浩還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上課鈴的鐘聲響了起來，班導的高跟鞋像是噠噠的馬蹄聲一樣，從走廊傳來，丁少菀快速地跑回了座位，把昨天發的作業本和試卷放在了桌上，和同桌小聲地說:「等會那書咱倆一塊用唄。」

「你沒帶啊？」

「忘帶了，給落家裡了。」

「好吧，我借你。」

「那謝謝了啊。」她笑著說道。

班導此時已經走進了教室，她站在講台上，把自己手中的教師用書放在講台上，隨即她說:「每一個人把書打開，我來檢查你們誰沒有帶書。」

在她走下講台之前，又說道，「沒帶書的自己自覺站起來，等會我去看到了有人沒有帶書，那以後就不要進我的課堂了。」

丁少菀偷偷地咽了下口水，而坐在她前面不遠處的耿浩，正低著頭望著桌子上攤開的書本。老師從耿浩的身邊走過，丁少菀卻突然站了起來，她雙手正不安地絞著衣袖，腳尖還在來回小弧度地踢著地面。

「怎麼了？」老師有些詫異的問道。

「我沒有帶語文書。」她說道。聲音很小，小的像是一隻在耳邊飛來飛去的蚊蟲。

老師愣了一會，隨後皺著眉有些生氣地說:「自己去門口站著去，書都沒帶還上什麼課！」

丁少菀一句話也不敢說，她低著頭在每一個人的目光下走向門口，在經過耿浩的座位時，她微微側頭，朝那人報以微笑。她淡粉色的棉襖外套的口袋裡，還放著一個塑膠的艦艇，和一個拿著機槍的士兵，那上面仔細看的話，還能看見美國的國旗。

方塊似的地面，灰濛蒙的鋪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氣，剛剛被保潔阿姨用熱水拖過的地面上，連一塊口香糖的黑色印記都看不到。

她的整個後背都靠在冰冷的牆面上，眼睛盯著對面教室緊閉的房門看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右腳的腳尖在無意識的踢著地面，插在口袋裡的手，來回的撫摸著口袋裡的塑膠玩具。

女校長從樓下一層一層的巡查上來，丁少菀偷偷的躲在門與牆之間的格擋中，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她像個鴕鳥一樣在口裡振振有詞:「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甚至連對面教室的一點細微的響聲都能引起她的不安，心臟跳動的像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那上面鮮紅的數字，正在為最後的那一聲做著準備。

「這位同學，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不進教室？」校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讓她的身體陡然僵硬了起來。丁少菀只是一味的低著頭，半句話也不敢說，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