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菀，我啊，想和那人一起去醫大。」丁少卿用手支著腦袋，在熹微的晨光中眯起了眼睛，她的嘴角揚起，有淡淡的光芒留在了她的嘴角上，她沒頭沒尾的蹦出這麼一句。

令正在收拾東西的丁少菀頓了頓，她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家坐在書桌前面的姐姐，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母親敲響了房間的門。

「少菀，快一點，你今天要考試，別磨蹭了。」母親催促的聲音讓丁少菀的話，在嘴邊輾轉一會後咽下，她把准考證放進文具袋裡，又放了一個計算器和一本生物書。

「來了。」她把書包背上應道。

手握在門把上的時候，丁少菀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問道，「老姐，你不是填了音樂學院麼？上次還去參加了藝考。」校服穿在她的身上，白色的運動服左上角有一個繁體的師字，她看著丁少卿的背影狡黠一笑，「你把志願改了！」

「要保密啊。」丁少卿回頭笑了笑，她的手不知何時拿著一支鉛筆，在桌子上面的白色畫紙上塗塗抹抹。

敲門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母親急切的聲音再度把所有一些打斷，丁少菀出門之前說道：「我可沒有閑情去管你的事情。」

誰有功夫去管她的事情啊，丁少菀坐在母親的車上，撇著嘴不屑的想到，隨後又不由自主的看著在前面開車的母親，那個聽說姐姐要考音樂學院而開心不已的母親，她想，要是母親知道姐姐轉頭報了醫大的話，也許會很失望吧。

夏季乳白色的陽光從學校教學樓的屋頂滑翔而過，落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又鑽進偶爾傳來幾聲咳嗽聲的安安靜靜的考場里，把所有能照到的一切，都染上了淺淡的溫度。

許堯把筆尖落下，在試卷上寫下答案，語文試卷上的白紙黑字，像是上次畫展上的那副黑白的畫卷，他記得那個純白的迴廊，從窗口灑進來的溫度和燦爛的光芒，以及畫卷下面並不突出的署名。

「這是你畫的吧。」畫展的第二天，他把手機里的照片給了坐在自己旁邊的丁少菀看，那個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人卻不好意思了起來，扭扭捏捏的應了，隨後又紅著臉問他喜不喜歡。

想到這裡，許堯正寫著填空題的筆尖在紙張上頓了頓，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黑點。過了一小會他又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考試的時候想起那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靠譜的人，卻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去想那個人，就像是大腦一分為二，一半裝滿了知識，一半卻裝滿了那個人，自主運行，互不幹擾。

「你喜不喜歡啊？」那個人的眼睛裡帶著斑斑點點的期許和羞澀，「好看麼？」

「好看。」許堯說，那時安靜不已的教室，和此時實在是太像了，不過當時正好是體育課，整個教室里就只留下了他們兩個遲遲不肯下去。

「那我把它送給你吧。」那人笑了起來，淡棕色的眼睛裡滿是陽光。

「你看過Lars Forssell的詩歌麼？」記憶來到初三的最後一節課，放學的人流從每一個畢業班洶湧而出，可坐在自己旁邊的女生，並不急著離開。

「沒有。」許堯搖了搖頭，他從不看詩歌。

「哦，」那人抿了抿嘴，把書包背在了肩膀上，隨後拿過他放在桌子上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筆，和一本筆記本，寫下寥寥數字，把本子遞給他時，那人狡黠的笑著：「給你的餞別禮。」

那是一首不算長的詩，是Lars Forssell寫的《像一個孩子》，可他卻在夜裡把那首詩反覆地看了許多遍，起先是看那娟秀的字，之後又看起了那首短詩，直至午夜睏倦來襲，他才把本子壓在了枕頭底下，一夜無眠。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著人流出去，在走廊上時，他剛好遇見了從另一個考場出來的丁少菀，於是他伸手笑著和那人打著招呼。

「考的怎麼樣了？」

「還行。你呢？」

「肯定比你好。」

「吹吧你就。」

隨著人流比肩朝校門口走去，跨過青翠的操場，丁少菀突然雙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她看著如松而立的少年，聲音清脆，「像一個孩子，對你，像個純金色頭髮的孩子。」

她在人流洶湧的操場，在穿著校服匆匆離開的學生當中，背誦著當時寫在他本子上的詩，「對你像一個孩子，你懂，像個手掌小小的孩子。」

」我伸出一隻手，給你。「

「我伸出一隻手，給你。」許堯小聲地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