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安站在空蕩盪的警局門口一根一根的吸著煙，腳底下的煙灰堆的，像極了骨灰，他靠在警局的圍牆上，口袋裡放著的警官證沉重的很。

他腦海里的鐘擺開始倒退了起來，回到小時候那個百花齊放的春季，陽光和煦，微風習習。他的父親從家裡再度出門之後，回來時變成一紙文書和一捧骨灰。

寂寥的黃土之下，躺著自己父親的英魂，而黃土之上，站著的人因他而悲憾。阿安手裡的煙燒到了手邊，灼痛感令他把煙蒂扔下，又拿出一根繼續點上。

母親哭紅的眼圈就像逐漸燃燒的煙蒂，紅色慢慢地侵佔了她溫和明亮的眼睛，到最後似乎是整個世界。

「嫂子，節哀。」他記得和父親一起工作的警察脫帽對著母親說，之後又看向自己，「這是小安吧，長的和簫隊真像。」

「小安以後不會做警察。」母親那時說的有多斬釘截鐵，以後就對他自己的選擇有多麼的反對與難過。

大學通知下來時，母親幾乎日日與他爭吵，但是沉默相對的時間比爭吵的時間要長好多好多。也許是一個人叫嚷著沒什麼意思吧。

有人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阿安恍惚著從回憶里出來，才發現手指間夾著的這個煙蒂也快要燒到手邊了。他將煙蒂扔掉，用腳碾壓了幾下，看向旁邊的人。

「開會了。」那個年輕人雙眼明亮，穿著警服就像父親照片里年輕時的模樣。

阿安跟在那人的身後走著，就像是小的時候跟在父親的身後，送他從家裡走出樓道，在走入車庫，坐進車子里，最後看著車子在尾氣的灰色煙塵里，駛出視線。

「阿安以後就不要穿警服了。」開會的時候，坐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揉著眉心說，「既然是去做卧底的，之後就不要來警局，家裡也需要格外小心，警服就先交到隊里，暫時給你保管著。」

「嗯。」阿安低著頭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當年，是不是也是抱像是此忐忑又像是平靜的心態接受這個任務？或者還帶著一點兒不舍和擔憂？

會議結束的時候，每一個經過他的人都將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格外小心。」這也是每一個人對他說的話。

「你父親我知道，」那個中年男子邊整理東西邊說，「如果不是因為之前派去的人被發現了，我們也不想要你去冒這個險，你母親也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剛從學校出來，那些人也不認識你，會安全很多。」那人揉了揉眉心，煩躁的皺起眉。

「我能抽根煙麼？」阿安說。

「抽吧。」那人揮了揮手，把東西往腋下一夾，邁著步子離開了會議室，走之前還幫阿安把門給關上了。

阿安剛把煙叼在嘴裡，突然又不想抽了，他想要找人去聊聊天，可又不知道找誰，最終他還是把煙點了，一根一根的抽。母親的電話打來，他猶豫了會還是接了。電話的內容大概就是問問他回不回家，家裡的親戚介紹了個女朋友，問他雙休哪一天有時間，去見見人家，看上了眼，就談談看，能成就找個時間把婚結了。

阿安隨意的應了幾聲，然後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長嘆了口氣，他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聲音沙啞的說：「周末吧，我這周末有假期。」電話那頭的母親高興的笑著，就好像明天便能抱上小孫子似的，連連說了幾聲好，便也不再叨嘮阿安的近況，直接將電話掐斷，去找女方家長談見面的事情去了。

阿安輕笑著走出了警局，他的眉眼柔和，散去了方才的憂愁。走到路邊時，他凝視著寬敞的馬路思考許久，最後攔了輛出租。他要去一趟市區，給自己的母親買一件秋季的衣服。他依稀記得，上一次陪母親出來逛街，那件掛在櫥窗里價格昂貴的呢絨大衣，母親看了很多遍，直說蠻喜歡的，就是可惜太貴了捨不得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