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累不累？」夏小滿的媽媽問道，就像是夏季突如其來的蟬鳴，莫名的響起，刺破了整個早晨的寂靜。

「累。」夏小滿說，她正叼著一個雞蛋，手裡拿著一杯牛奶，椅子的旁邊放著裝滿畫紙的書包，這是中秋假期的最後一天，她要去畫室待上一整天，直到夜晚將至，月色正濃時方可回家。

「那就不學了吧。」母親漫不經心的話語，仿若砸入水潭的巨石，濺起數數水花。

「為什麼這麼說？」夏小滿停下一切動作，她目有不解，但握著玻璃杯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不是覺得累麼，那就不學了吧。」母親將手裡的筷子放下，一本正經的對著夏小滿說，「你也該放掉自己那些荒誕的夢了，夏小滿，高一了，再過兩年就十八了，吃不了苦，那就不要去想那些沒有用的東西。」

夏小滿不說話了。她一言不發地吃完手裡的早餐，眼眶又些濕潤，可她什麼也沒做，就只是沉默的拿起自己的書包背在身上，背脊挺得筆直，就像她自己的那把吉他上的弦。她沉默著穿上鞋子，又沉默的離開，就連到了畫室，都沉默的仿若不在。

筆握在手上，一筆一筆的畫著，畫重了，她就重新畫，沒畫好她也重新畫，老師在前些天就換了，新換的老師指著鼻子罵她，罵她不認真，罵她不夠努力，罵她沒有天賦。夏小滿在這裡學了這麼多天的畫，她也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沒有天賦吧。

「夏小滿你看，這個和你一起進來的，都開始畫複雜點的石膏體了，你看看你，還在幾何圖上瞎畫。」那老師拿筆打在夏小滿的手上，訓道：「你在想什麼呢，握筆的手姿勢不對，這樣畫手會很酸的，我說過多少遍了！」

夏小滿默默的改了自己握筆的姿勢，又開始畫了起來，這一次好像比較讓他滿意，終是沒有再罵她了，走到了其他的人面前，開始訓斥，夏小滿嘆了口氣，用手揉了揉剛剛被敲過的手腕，用眼睛偷偷地望了一眼窗外，就又繼續畫了起來。

離開時，月亮已經高懸，蒼穹之上，雲淡星疏，夏小滿穿著外套站在無人的站台下，手上的鉛筆鉛色還未來得及洗去，她站在站台等了會，遲遲不見車來，於是便皺了皺鼻子，走到站牌前看的認真，才發現車子已經改了末班的時間，而自己已經足足錯過了一個小時。

於是她嘆了口氣，踩著自己的影子，披著寒風沿著大路走回家去。

一路上，她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拉長之後又轉於虛無，突然想起了項晟，想起他們一起坐在窗口彈著吉他，唱著歌，之後又想起，當時懇求母親讓自己學吉他的模樣，可憐兮兮的。

「項晟，若是以後，我站在舞台上唱歌，你可得對我好些。」夏小滿抱著吉他狹促地說，她用手隨意的撥弄了幾下琴弦，「我跟你講，你不對我好，等我成名了，我是不會說你是我朋友的。」

幼稚的話語，摻雜著玩笑的意味，就如同幾種味道被攪拌在一塊的冰淇淋，把味覺和視覺都變成了色彩斑斕，陽光恰好照入，將她擁抱了個滿懷，夏小滿笑著，彎起的眸子里，是對未來的暢想。

「夏小滿，唱歌吧，別做夢了。」項晟卻滿不在意的聳聳肩，依舊拿著畫筆在紙上畫著夏小滿，畫著滿是陽光的夏小滿。

之後，在走過拐口處的路燈下時，夏小滿看見了步履蹣跚的老奶奶，手裡拿著破舊的麻皮袋，一路撿拾著破舊的水瓶，她跟在後面，放慢了腳步，直到那老奶奶和她走向不同的方向，夏小滿站在路口的路燈下望著老人遠去，似乎是走累了吧，夏小滿在地上隨意的坐下。

她看著自己身側的影子，想起母親在下午的時候給她發的信息，說：要去別的地方出差，半個月之後才會回來，家中無人，飯食自行解決。

夏小滿的父親在她高一的暑假時，被調任到外地的一所學校任教去了，除去逢年過節的會回家之外，此後的每天都看不見他的身影，若是母親在生日那天，或者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那天，恰好在家，夏小滿才能看見風塵僕僕的父親，滿懷喜悅的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