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睡覺的時候，蔣重山躺在盧亞星的身邊，聽見枕邊的呼吸聲時，他睜開了眼睛，側著身子，望著旁邊的盧亞星，他看著那人低垂的睫毛，床邊的小夜燈照在上面，鼻子邊上和睫毛下面的皮膚都染上了一層灰色。

他悄悄地伸手，將盧亞星額頭前的碎發撥弄開來。有點長了，他想，改天帶盧亞星去剪頭髮。

要去好一點的髮廊，他想，可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特別好的髮廊，後面他又想起了，盧亞星似乎不是特別的喜歡別人的觸碰，他還記得在擁抱時，牽手時那一瞬間的僵硬感，於是蔣重山又嘆了口氣。

但之後他又得意了起來，他準備自己給盧亞星剪頭髮，恩，他想，明天和盧亞星一起去趟超市吧，正好家裡的菜也需要添加了。

他想著想著，困意便席捲而來，在他即將捲入夢中時，身側的人突然發出了細小的嚶嚀，他感覺到身旁的人帶點顫抖的身子，他便立刻睜眼，入目的是那皺著的眉。

夢裡，盧亞星夢見了黑漆漆的走廊，有人從身後走來，又似乎是從前方走來，但又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他拚命的往前跑，可依舊擺脫不掉那樣的聲音，之後，他聽見了時鐘的滴答聲。

一聲又一聲，像他的心臟，又像浴室中水龍頭漏出的水擊打在瓷磚上的聲音。

「你要到哪裡去？」有一個極為恐怖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貼著耳朵。

他不敢動，甚至連頭也不敢回，他害怕的控制不住的顫抖著，他感覺有個濕漉漉的東西順著自己的耳朵，一路向下，落在了腰上。

盧亞星覺得有一雙繩子束縛住了自己的雙手，將他高高吊起，漆黑一片的走廊變成了一件滿是斑駁痕跡的，很老舊的廁所，他被吊在搭建起來的鐵質水管上，雙腳踮起才勉強觸地。

有水從前面澆來，不是很幹凈的水，他甚至還能聞到一點兒腥味。

在水沾濕全身的時候，有拳頭落了下來，密密麻麻的落滿了全身，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這裡不只有他一人。

「盧亞星。」在疼痛幾乎快要將他吞噬的時候，他聽見有個擔憂又溫柔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如此的執著。

就像他夜晚偷偷地在心裡喊蔣重山一樣。

最後，疼痛將他吞噬進黑暗之中時，他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嘴唇打開，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眼中滿是恐懼，額頭上也全是汗水，不用想，背部肯定也是濕漉漉的。

蔣重山見他醒來，如釋重負般將他擁入懷中，他將盧亞星的腦袋掰向自己的胸口，像個無尾熊一樣將人緊抱。

「盧亞星？」蔣重山問。

「我沒事。」等到盧亞星緩過神來，他在蔣重山的懷中悶聲回答。

「我在。」蔣重山說。

這一下盧亞星不說話了，一如傍晚爭執時一樣，他沉默著。

等了有好一會，蔣重山才聽見盧亞星說：「可是你當時不在。」

聽他說完這句話，蔣重山將他抱得更緊了，緊的幾乎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盧亞星能聽到蔣重山胸腔中的心跳聲，能聞到同一種沐浴露的味道，甚至還能聞到一點兒煙草味。

這一夜註定很難入睡，他們維持著這個動作，直到彼此手臂酸麻才堪堪放開，可蔣重山卻依舊要側睡著，用雙眼去凝視著盧亞星。

盧亞星打著哈欠，他困頓極了，可有人這麼盯著自己，實在是無法入睡，於是他回望蔣重山，最後伸手去遮住蔣重山的眼睛，他說：「睡覺。」

蔣重山伸手去抓住盧亞星附在他眼睛上的手，嘴角向上揚起，隨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