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肅白到瀰漫著悲傷的迴廊中，蘇明衍有些頹唐的倚靠在牆角處。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紅燈好像剛才被浸滿了鮮血的黑色馬路。

消毒水的味道和尼古丁的味道混在一起，難聞到令人作嘔，蘇明衍卻毫無感覺，因為這個時候除了香煙再沒有第二個可以讓他安靜下來的東西了。

就在十幾分鐘之前，蘇明衍下車走到抱著方良睿的洛可面前，他見到洛可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自己，他微微動著嘴巴可卻說不出話來，洛可的驚訝並沒有停留太久，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洛可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蘇明衍嚇得不輕，抱著洛可就往醫院跑。醫生很快留給出了診斷：「是因為強烈撞擊而引發了腦震蕩，本來這就已經算是嚴重的了，結果後來還受了強烈的刺激，所以才陷入了昏迷之中。」

蘇明衍故作鎮定，微微訕笑道：「不至於吧，撞一下就腦震蕩了？」

醫生嚴肅說道：「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所以有些人從六樓上掉下來也不會傷到一絲一毫，但有些人可能就是哪裡不小心割了個傷口就會感染而死。這些事情本來就說不清楚，怎麼可以掉以輕心呢？」

醫生的話著實嚇到了蘇明衍，他立刻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那要怎麼辦才好呢？」

「當務之急就是手術，但是手術之後能不能醒過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病人在昏倒之前受了很大的刺激，如果他真的要封閉自己的意識不願醒來那也是沒辦法的。」

「什麼？不可以！他一定要醒過來！沒我的准許，他怎麼敢一直昏睡！」蘇明衍蠻不講理道。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救治病人的。」醫生權當蘇明衍是擔心過度了，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洛可被送到手術室已經一個小時零兩分鐘的，手術還沒結束。蘇明衍評論十秒看一次手錶，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現在躺在裡面那個人是自己也不要讓洛可受這樣的罪。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蘇明衍盯著熒幕看了一會兒還是接了起來，「情況怎麼樣？」他漠然問到，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警察局那邊已經打點好了，方良睿受傷太嚴重加之送醫院的時間也有些晚，醫生加緊搶救還是成了植物人，醒過來沒多少可能，估計只能在床上躺一輩子了。」電話那邊的下屬平靜的說道。

聽到方良睿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這個消息蘇明衍突然有些高興，這次終於沒有人會和他搶洛可了，洛可終於是他一個人的了！

「好，這件事辛苦你了。」蘇明衍勾著嘴角，語氣中有幾分開心，有幾分驕傲。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手術燈滅下，蘇明衍的心卻被提到了嗓子眼，他站在手術室門口等待著主治醫生，醫生走出來脫下口罩之後，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手術很成功，後期就要看病人的恢復了，植物人應該是不會發生，只不過……」醫生沒有繼續說下去。

蘇明衍著急問到：「只不過什麼？」

「很多時候我們會選擇性的逃避一些事情，經常的方式就是陷入昏睡，要不然就是忘記。所以……」

「他可能會失憶？」蘇明衍問到。

「嗯。」醫生誠實的點了點頭。

「好，謝謝醫生了。」蘇明衍並不難過，畢竟從前的他帶給洛可的太多都是不開心的回憶，如果他能忘了原來的一切，這對蘇明衍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

幾個小時後洛可沉沉醒來，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灑落進來，有些刺眼。這是這個冬天難得的一個晴天。

他感覺自己腦袋裡被封滿了漿糊，濃濃稠稠的，有些凌亂不清。

目光掃過周圍的擺設，最後定格在還在輸液的左手，洛可有些發愣，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啊？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他順著記憶往前翻去，卻發現腦子中一片空白，自己好像……失憶了？

蘇明衍提著裝了白粥的保溫壺走進病房就看到困了坐在床上前前後後的翻看著自己的身體，好像每天追著自己尾巴跑的小貓一樣。

洛可的動作撩的蘇明衍心癢癢的，他走過去微笑著和洛可打招呼：「可可，你醒了啊。」

「啊？你是？」洛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那啥，我好像失憶了，不記得你……」洛可沒繼續說下去，畢竟這真的是一件丟人的事。

蘇明衍寵溺的揉了揉洛可柔軟的頭髮，「我是你男朋友啊，小笨蛋。」

「什麼？我居然是同性戀！」洛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不是，你不是同性戀，你只是喜歡的我剛好是個男生而已。」蘇明衍一邊幫洛可盛粥，一邊為洛可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回憶。

回憶中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約定了相守一生的承諾，他們恩愛至極，彷彿他們就是上天的寵兒，天造地設註定了一輩子都會福祉快樂。

「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不小心出了車禍還失憶了，可可，你能原諒我嗎？我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蘇明衍真誠的看著洛可，彷彿真的在道歉。

「好，我相信你會好好守護我的。」洛可甜甜的笑到。純粹的如同那縷落在窗檯上明媚的陽光。

在醫院休養了一個月之後，蘇明衍帶著洛可回了A市，每天回家能有一桌子的熱飯，能有一個陪自己聊天說地逗自己開心的人，這便是蘇明衍覺得最福祉的生活。

平淡卻不乏味，他想自己這輩子應該是過到了那句詩中寫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生活了。

如果要真的挑刺的話，蘇明衍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差了洛可一個告白，欠了他一個婚戒。

這天，洛可正在打掃著房間，一直以來蘇明衍都不讓他去樓上盡頭的那個房間，可是越是被壓抑就越發的好奇，洛可實在止不住那種被小貓撓心的好奇感，他想自己就進去看一眼！他保證看一眼就退出來，絕對不會讓蘇明衍發現的。

然而，打開房間的那一瞬間，面前那些……刑具就讓他受到了極大的恐懼，好像無數的螞蟻在後背上爬一樣。酥癢的難受。

但是很快就被一種熟悉的感覺代替了，有一些沉睡的魔咒被破解了，註定被面紗掩蓋的面孔也將揭露人前。

洛可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他如來時一樣將門反鎖了起來，好像從來沒有進去過一樣。

晚飯過後，蘇明衍掏出自己挑了好久才選定的戒指走到洛可面前單膝跪地，鄭重而又莊嚴的說出誓詞，「可可，我蘇明衍這輩子一定會用真心對你，任勞任怨，一輩子不離不棄，你願意嫁給我嗎？」

洛可心中苦笑到：蘇明衍，我這輩子就這麼被你禍害了。

洛可眼底閃過一抹悲傷，最後還是笑著接過了戒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