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要不，我們逃跑吧。」清殤東西都收拾了一半，突然對桃君說道。

「清殤，你……你說什麼？」桃君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說我們逃跑吧，去一個無痕找不到的地方，平穩安心的過一輩子。我實在不願和他再糾纏下去了。」

「清殤你就真的那麼恨無痕嗎？」桃君試探著問道。

「不恨。我從沒有恨過他。」清殤的眸子垂的有些低，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我對他只有悔，我知道他想來和我言和，可是我一看見他心中就很難受，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如果無痕早就原諒你了呢。」

「我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清殤小聲的抽泣，「你不知道，你來找我之前，每天和無痕在一起，只要一看到他胸口上的那兩道扭曲的傷口，我的自責就會加深一份。

小桃花，這也就是你說讓我和你走我會毫不猶豫答應的原因，我只想遠遠地逃離開無痕，我怕極了。」

桃君走過去攬住清殤，將他按到自己的懷裡，胸膛濕了的那片桃君知道那是清殤的眼淚，是那麼長時間以來清殤對無痕虧欠的，想愛卻不得不分離的眼淚。

「清殤，你是不是決定要離開了？」桃君輕聲問道。

「恩。」清殤趴在桃君的懷中狠狠地點頭。

翌日清早無痕到閣樓的時候，這裡早已經人去樓空了。從前清殤擺琴的那方桌案上放了一壇酒和一封信。

無痕心頭一涼，他大概已經猜到了始末，可是內心總還抱著那麼一點小希冀，無痕拆信封的時候手有些微微的顫抖，希望，希望清殤沒有走。

可惜這封信是桃君留下的，他在信中說道：他覺得如果清殤始終覺得和無痕在一起是一種痛苦，那他還是覺得無痕應該放手，讓清殤能夠自由。而那壇桃花釀是清殤親手釀的，就送給無痕了。

無痕揭開罈子的封土，一縷淡淡的清香散了開來，無痕笑的有些蒼涼，清殤釀的酒都帶了清殤身上的那股神韻，酒香似人香。

無痕始終不捨得喝這壇酒，他將它帶回了魔界，埋在清殤住的那個院子的梨樹下，二百年的光陰過去了，酒香愈濃，人情愈淡。

天上天下世人皆以忘記為一個負了天下的痴情魔君，只有一個紈絝公子，處處留情。世人都說無痕多情，卻沒有人可以在他心上留下痕跡。

某日醉酒後，無痕與知曉過去和未來的極目仙君打賭，說極目仙君無法預料到和他有關的一切。

極目仙君笑的皺紋都快飛起了，「魔君，你下賭注吧，這個賭怎麼看都是老夫贏。」

「如果我贏了，我要借你的【十世鏡】一用，如果我輸了，我聽憑你的吩咐，幫你做一件事。」無痕毫不在意的笑笑。

之前他聽月老說，極目仙君有一面鏡子可以看到人的前世，無痕握著酒杯的手晃了一下，月老曾經說他和那個人是命中的緣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前世就已經結下了說不清的緣分。

極目仙君微微一笑：「魔君，這天上地下所有人都知道老夫可以通曉古今，你和老夫打這個賭鐵定是輸，您可別說是老夫欺負你啊？」

「恩。」無痕有些慵懶的半眯著眼睛。

當極目仙君用自己的靈力刺向無痕的那一刻，他瞬間就慌了，他感知不到任何和無痕有關的事物，無痕的過去和未來就好像一張白紙，潔白而又幹凈，沒有一點瑕疵。

「怎麼可能？」極目仙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寫滿了不敢相信。

「仙君你輸了，借我【十世鏡】吧。」無痕笑的純粹得像孩子一樣。

「給！」極目仙君手一揮，一面晶瑩剔透的像一塊上好的寶石的鏡子落在了石桌上，映照的是湛藍的天空。

無痕抓起鏡子瞬間就失了蹤影，最後一句話在空中慢慢的散開：「三天後還你。」

無痕守在長安的街頭抓到了孤身一人在外面晃蕩的桃君。「小妖，哪裡走！」無痕隨手就將他扔在一邊的草地上。

「你你你你……」桃君見來人是無痕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站起身就想跑。

無痕從後面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又將他甩到地上，「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幫我把清殤騙出來。」

桃君揉著自己被摔疼的屁股，心中大叫冤屈：這傢伙怎麼又找上門來了，之前聽聞他，每日紙醉金迷還以為他當真是放過清殤了呢。沒曾想過了兩百年他還是又找到了他們。

「你不是……」

「若不是你當初那個爛主意，清殤早就回到我身邊了。今天的結果你也有一半的責任，你去幫我把清殤騙出來，我就放過你。」無痕打斷了桃君的話。

「你何必呢？清殤好不容易放下了你，你又何苦死追著不放？」

「我們在一起五百年，分開不過兩百年，他忘不了我！」無痕自信的說道。

「我開不了口，清殤就在府中你要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他吧。」桃君撇過頭，沒好氣的說道。

無痕躍上牆頭的時候，看到清殤正在擺弄院中的花草，那些小小的細細的藤脈在他的打理下長得格外的好。那嬌嫩的花也被他侍候的開的動人。

清殤全部心思都在那朵盛放的牡丹上，一點也沒注意到遠處的無痕已經盯著他看了半響。

無痕從房樑上跳下落在清殤的身後，此刻他和清殤之間就只隔了一縷陽光的距離，這麼近，近的可以聽到清殤的呼吸。卻又那麼遠，遠的他無法伸出手去擁抱清殤。

清殤的嘴角始終微微上揚著，他是在對那株牡丹花笑嗎？無痕嫉妒，嫉妒這株牡丹，憑什麼它就可以得到清殤輕柔的撫摸，還有他的笑。

「清殤。」無痕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

清殤一驚，手中的花灑摔落，清殤有些遲鈍的回過頭，看向無痕的目光中不是盈滿的期待，而是不敢相信。

「你……」

無痕的指腹抵在清殤的嘴唇上，「別說話，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無痕說完拉著清殤一躍而起，穿過萬里白雲，終於落了下來。

無痕帶清殤來得是一面巨大的湖，「這裡是我們上一世許下誓言的地方。」

清殤看著面前巨大的湖遠處已經和天交織在了一起，「這裡是水天交融的地方，是【天目湖】吧。」清殤記得之前聽某位老神仙說過，天和地是由水連接的，二者交合的地方就是【天目湖】。

「清殤你記得月老曾經說過我們的姻緣是命中註定的吧？」無痕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

「那又如何？」

「我找極目仙君借了【十世鏡】，果然我們前世就是戀人，我們在這【天目湖】邊許下的誓言是：拋開凡塵，義無反顧的愛。」無痕激動地攬著清殤的肩膀，「你明白了嗎？」

「如此也不過是前世的誓言。」

「清殤，既然前世我們都可以說出這樣說的話，都可以不顧世俗的在一起，那這次，都沒有阻止我們，我們還有什麼理由棄對方不顧？」

清殤沒有說話，這是遠遠地看著映照著藍天的湛藍的海，有幾隻水鳥從他們面前飛過。

「清殤，上一世我們都是人，讓我們相離的是時間，可是這一世再沒有時間的阻隔我希望我未來的時光中都有你，一刻也不想落下。曾經的種種我已經全部放下，兩百年的時光，你也一定放下了吧。清殤，和我走吧。小院里還埋著你釀的那壇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和我一起共飲。」

無痕在清殤的記憶里一直是一個不會說情話的人，可他今天為自己說的那麼多的情話，是為了消除他心中的那些愧疚，是為了和他在一起。

清殤忍不住眼淚又滑了下來，無痕溫柔的從後面抱住他，在他耳邊廝磨道：「自此，你我再也不分離。」

清殤轉身回抱著無痕，頭埋在他的胸口，狠狠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