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門主種地
小說: 閣下有恙 作者:青椒炒洋葱 字數:1978 更新時間:2019-09-22 04:34:22
此時正是盛夏之末,叫人在沒有樹蔭的地方揮著鋤頭種地,簡直就是一等一的折磨。
但是在江子塵眼裡,這些都不算什麼,熱天長痱子天冷長凍瘡熱死凍死累死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沒有在規定的時辰里將該栽好扶正的苗給栽好扶好。
慕離這輩子,落魄之前詩書禮樂,八般武藝,落魄之後坑蒙拐騙,雞鳴狗盜,殺人都做過,還真的沒有種過地,沒有絲毫經驗,頭一回也是笨手笨腳。
江子塵在一邊揮著尺子點著田裡告訴他這裡沒扶好那裡水多了你怎麼這般沒用怎麼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若不是看你還算認真我早便對你不客氣了。」
然後他的戒尺在自己掌心狠狠砸了一下,啪的一聲以示|警告,卻似乎將自己給打疼了,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江子塵朝他瞪眼,「你笑什麼!偷懶是不是!」
「沒有。」慕離轉回頭去,他的靴子脫在一邊,衣袖褲腿也挽起來,雙手雙腳都是濕潤的泥土。
他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一身白凈的那個人。
江子塵眼睛睜圓,舉起尺子,「你當我同你說笑是不是!」
慕離這才徹底開始動手。
江子塵罵完之後自己又緊盯著那勤懇的背影看,他直覺異常敏銳,如野獸一般,他只是多看了幾眼這個男人,便知道他方才那是真心在笑。
他還從來未見過有人被他罰來種地還笑得出來的,怎麼就趕不走呢。
這片小田不大,但是分成四格,用籬和磚分開,一片種水生,一片種旱,剩下的都是些吃的,順道養一些小玩意兒。
他就等著看,這個男人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江子塵自己找了個樹蔭,靠在樹幹上。
連風,這時都是暖的。
他凝神盯著那片小田裡彎下腰的身影,幾點金光閃進他的眼裡,讓他微微眯起了眸子。
那是慕離後頸上的汗水。
他將頭髮梳成髻,露出一片緊實的後頸,上面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隨著動作落進了衣領,消失不見,似乎有一些順著他肌理流暢的手臂,滾落到了裸|露出的小臂上,讓他的整片皮膚看上去都在發光,好像他身上的熱氣都要沾染到自己身上。
他眼睛眨也不眨,看著那細汗緩緩匯聚到小指的關節,凝成豆大的一滴,落入了土裡。
是鹹的。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恰逢此時慕離又轉過頭來看他,便看見他依舊瞪著眼,因為離得有些遠,也看不清他的眼裡是憤怒還是驚訝,只是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看什麼看!幹活兒!」他覺得自己喉間有些幹渴,大步踱回屋裡猛地灌了一大口涼茶,擦了擦嘴角便拎了雙草鞋走出去。
慕離見他回來,還以為那草鞋是給自己的,結果見他自己勾起腿緞靴一拔扔在一旁,擼起袖子趿上鞋氣勢洶洶便走了下來,不過他挑的是最幹最旱的那塊地,不會弄髒衣裳。
葉一盤著腿坐在屋頂上舉著一片荷葉蓋在頭頂,眼睛都不敢眨,這一幕也太難得了?怎麼他和兄弟們在客房裡摸魚幾日就能錯過這麼多東西。
他一開始說要替門主,居然兩個人都瞪了他一眼。
只是還以為那些玉枕可以帶走回去賣錢,居然轉眼就全還給人家了,這還不算,還要被罰幫人家種地,偷懶還要被抽,關鍵這件事還是門主自己承認的。
這就更稀奇了。
回去一定要講給師祖聽,告訴她她多年的教導還是有用處的。
他托著下頜,忽然看見他門主從田裡跳出來了,他腿上似乎還扒著一隻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一直睡在泥巴里,忽然被人踩到了腿,啪地一下便扒住了那隻比平時的要結實粗壯的小腿。
那東西叫了一聲:「咕呱!」
慕離:……
然後葉一看見自家門主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是在看著不遠處憋著笑的江子塵,繼而開始朝著那個幸災樂禍的人跑過去。
慕離渾身都是泥,髒兮兮的,腿上還死死扒著一隻臭蛤蟆。
江子塵看見他眼裡狡黠的光,立刻意識到不好,立刻便要往好走的路上跑,「你站住!不許再過來!給我滾一邊……不要!你臟死了!」
葉一抬著眼皮看他們追追打打看得開心。
江子塵跑不過慕離,被追到樹下,氣得大喘氣,看著本來幹幹凈凈的衣衫上一片污漬,還在滴水……猛地抬起頭來怒視著那個得意的男人,「我去洗澡!你給我等著瞧!」
慕離又是一愣,才道:「原來你是要專程洗給我看啊?」
江子塵倒抽一口氣,吞咽一口,怎麼還有人自說自話不要臉成這樣?
「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要不要?」慕離又朝他彎下腰,湊近,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的眼睛是很好看沒錯,可是他太髒了,那隻臭蛤蟆又丑又吵居然還在他的腳背上,江子塵嫌棄地都不想去推他,怕把自己的手弄得更臟。
「嫌臟,你可以用你的尺子打我啊。」慕離好心建議。
江子塵聽得一愣,忽的抬頭看他,更下不了手了。
他往常見過的人,都是真的不聽話,他真的討厭,想給他們教訓,所以他不手軟,可是慕離居然說,他可以打人。
「你可以」這三個字,他腦子裡是沒有印象的,他記得的只有『你是個瘋子』,『你有病』,『你是個殺人兇手』,『你怎麼能』,還有難以入耳的咒罵,以及『少爺饒命』。
除了他自己,所有人說話都圍繞著這幾個字。
他可以做什麼?
他做什麼才是對的?
他那顆心常年包在密不透風的外殼裡,方才似乎被人狠狠捏了一下,殼上裂開了縫,又悶又疼。
他背靠著樹幹,無路可退,忽然連罵人都不會了。
張著嘴哽了半天,忽然意識到自己眼睛有點酸,又顧不上髒了,猛地推了他一把自己跑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