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為什麼要去龍之境……？」

蘭德爾眸光一閃，雙眼從窗外的雪落回到歐月的臉上，兩人無言的對視了一會兒，他突然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到黑髮青年的面前。

歐月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敏銳的感覺到了蘭德爾此時的不同尋常，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可知道，斯圖拉卡特家族純正血統的標誌是橘紅髮棕眸，」蘭德爾眨也不眨的注視著他的雙眼，冰藍色的眸中似含雪般冰冷，「而我，從小就被那些人叫做雜種。」

歐月瞳孔縮緊，捏緊了拳頭，這件事，他曾在亞里盾軍學院時從旁人嘴裡聽說過。

一想到小時候本該天真可愛的蘭德爾，卻被家族裡的人棄如敝履，受到來自親人的恥笑與厭棄，他就覺得很憤怒。

看著歐月流露出心疼而憤怒的神色，蘭德爾微微勾起了嘴角，繼續陳述著往事：「連我的母親，也棄我如敝履，她因為我，而同樣受到家族裡的人的恥笑。她很少出門，總是在家裡獃獃的望著天空，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理所當然的把我當成透明的空氣。」

歐月心都揪成一團了，他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他沒有經歷過他的過去，又怎能自私的希望不要他因為那些往事而難過。

「不，我連空氣都算不上，我在她的眼裡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蘭德爾回憶著，有些出神的繼續道，「……但她偶爾又好像突然發現了我的存在，就像一個植物人突然奇蹟般的清醒了過來。」

「她會給我做飯，會帶我去遊樂園，會溫聲軟語的跟我說話，會做那些我從來不敢想像的別人的母親會做的事……」

蘭德爾頓了頓，冰藍色的眸子暗淡下來。

「……可她總是卻又在我小心翼翼而又滿心歡喜的接受時，再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將我打回現實。」

歐月聽得心驚肉跳，雖然他的童年也沒有父母的影子，但舅舅即使再嚴厲，卻還是對他很好。而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蘭德爾的童年竟然這麼的悲慘。

他忽然就回想起了記憶中那個冷漠而難以接近的少年，原來……他從小就經歷了這麼多別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在這樣長期的反反覆復的折磨下，我已經麻木了，我不再做無謂的期待，我知道了，沒有人會愛我，沒有人會接受我……」

歐月咬住唇，不忍心再聽下去了，他腦中近乎瘋魔的不停地反駁著，不，至少還有我……至少我會一直愛著你。

「……別再說了！」他皺緊眉，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了還在喃喃自語的蘭德爾，將他的按在自己的肩窩裡。

這是蘭德爾第一次跟他說這麼多的話，可是的他卻聽得心都抽痛起來，連血液都被冷得快要凝滯起來。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心裡深深地盤桓著如此深如此多的傷疤，不可言說，不為人知，只能自己獨自承受。

那麼他寧願什麼都不知道，也不願意去聽蘭德爾剜心般的剖白，不願讓他親手再將那些陳舊的傷口血淋淋的撕開，重溫那種刻骨的痛。

蘭德爾沒有反抗，他低著頭埋在歐月的肩窩，輕輕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享受著來自他的無聲的安撫，心中奇異的慢慢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