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你跟在冥主大人身邊，也很久了吧？」

許久，白奕辰突然開口問道。

夕陽的光，映得整個黃泉，如披上了一層金光閃閃的薄紗，抬頭望去，陽光卻已不如午時一般刺眼。

是啊......差點忘了，在黃泉，是沒有青天白日的。有的，只是臨近黑暗的黃昏，還有，深不見底的夜晚。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久居地底，雖然，已經習慣了黑暗，但是，還是你這兒好，即使，有的只是一半黃昏之景，不過聊勝於無，相比那些暗無天日的時間來說，也還是好的。」

「可惜，就連這些，終究也只是假象。」折斷身旁一支曼珠沙華，花心處的血紅色水珠，順著彎曲的花瓣滴入碗中。

傳聞，孟婆湯其中一味，也是最重要的一味湯引，就是這曼珠沙華花心處凝結而成的露珠。曼珠沙華，來自佛土，開於黃泉，以靈魂的記憶為養分而生長。一個人，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最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會銘刻在靈魂里，以毒攻毒，以它為引，製成一碗湯，就能忘卻一切前塵往事，無論什麼樣的愛恨情仇，一筆勾銷。

「我從記事起，便已在這黃泉，我在時，淵主便已經是這冥界之主。若真算起來，我也是這冥界的元老級人物了，對於淵主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

「原來，都已經這麼久了麼......」

「是啊......」

知秋也不知道，這人今天是發了神經，突然問起這個。

她點點頭，又繼續說道：「冥界之主，慕淵，於開天闢地之時，便已出生，他的存在，比這冥界都早，在他面前，我們這些個神鬼妖魔，就跟個孩子似的，不值一提。至於，你想問的，瑾淵嘛......」

「瑾淵，如何？」

「想必，你也知道，淵主的真身，是上古神獸，麒麟，而瑾淵，真身是一隻火鳳，鳳凰一族，存於世的本就十分稀少，到了瑾淵這一代，就更是所剩無幾了。本來，他與淵主一直在不周山生活，他們倆相依為命，也算是與世無爭。後來，瑾淵離開不周山，又遇情劫，差點灰飛煙滅，淵主逆天而行，用紫微帝君的九轉還魂丹留下瑾淵一絲魂魄，還好，這鳳凰一族與別不同，生就比別人多出一絲魂魄，也全靠這一絲魂魄，才能勉強保住，輪迴轉世，要不然，消失於天地間，就真的是神仙也難救了。」

在別人眼中，他坐上這冥主之位，是無上的榮耀和權利，其實，也不過是他逆天而行所受的懲罰而已，不死不滅，永生永世，只能與孤獨和無盡的黑暗相伴。

這偌大冥界，不過是囚禁他的監牢罷了。

「那，你的意思......」

白奕辰深深地吸了口氣，緩了緩神，片刻，又問道：「瑾淵，還活著，對麼？」

「誰知道呢！我也不想打聽他的事。哎......這麼好的淵主，就被他這隻鳳凰給誤了。我對他，可沒什麼好感。」看著流淌的忘川水，知秋微微一笑，「反正，這千八百年來，也沒誰見過他，更沒人提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存在了。」

「是麼......」

慕淵。

思慕，瑾淵。

「知秋，我一直在想......」

「什麼？」

「你覺得......」白奕辰轉過頭看向孟婆知秋，隨手摺斷身旁一支曼珠沙華，遞給她，他看著知秋的雙眼，神情十分認真，半晌後，小聲自語道：「我知道，有些話問出口，在別人眼中，也許只會當做是個天大的笑話，但有時候心有不甘，它一直在我心裡壓著，百年來，一刻也不曾讓我鬆口氣。不為別的，只為，無論如何，想給自己心裡一個答案。」

「那就問唄！」知秋接過花，攬過他的肩，笑著安慰道：「我們也認識這麼久了，就算別人再怎麼笑話你，只要是你，我也不會嫌棄。所以啊，有什麼事，不想對他們說的，特別是關於老闆的那些，不好說的，都可以找我來宣洩，這人間不是有個詞，形容兩個人關係親密無間的，叫什麼來著？哦......對，閨蜜！我也沒去過人間，也都是聽那些過奈何橋的靈魂說的，也不知道，像我們這一男一女，又不屬於人類的屬性，我們倆，能不能用這詞？」

......

應該......能的......吧！

「知秋，你這話，還真是......」

也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回比較好了。

罷了，能有這麼個朋友，也足矣了。

還有，那隻狐狸，也是。

「嗯。」白奕辰輕點了一下頭，只是，不多時，卻又低下了頭，輕聲道：「你覺得，我和那瑾淵......像麼？」

哪怕，只有一絲一毫。

「啊？」

「算了，是我多想了。」

自己和他，又怎麼能比呢？

他是火鳳，出身鳳凰一族，那麼驕傲，又那麼尊貴，而自己，卻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怎麼可能會像？！

其實......

不過，只是歷經這百年，不死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