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梯逼仄，李玄青後退一步，踏上一階，後壓腰避開，同時左腳襲向他，程醉見之來勢勁猛迅速，不敢硬擋，收劍回護，劍鋒削下，卻沒想到對方半空側身，右腳一挺，身法極快，腳尖已踢到他劍身。

程醉手腕虎口一震，退下兩階，踏破了木階，劍式再起，這一回他使出了十分本領，連綿不絕的劍光飛撲迴旋，將李玄青圍得圓滿。

剛剛短短幾招，已激起了他久違的鬥志。

他的招式快而絕，帶動凌厲劍氣颯然作響，眾人只看到劍影疊疊，根本無法看清招式。

可他每一招都被李玄青輕易破解，無論用怎樣繁複詭異的劍招，對方總能找到致勝的關鍵點和破綻，格以一掌或一拳，逼得他收招回護，很快落了下風，程醉應付的吃力，心中越來越吃驚，實在想不透此人來歷。

眾人見程醉在窄窄的樓梯輾轉騰挪，劍影縱躍翻飛，漂亮之極，但李玄青卻猶如磐石不動，穩如泰山。

李玄青是將軍，招式從來都是幹凈利落，不留一絲余勁，不多一分力道，想來千軍萬馬，浩浩蕩蕩的進攻，他只需輕輕一擋一勾，讓對手人仰馬翻。或許是千轉百回，飄飄灑灑的招式，只需雷霆一震，隨之風停雨收。

兩人明明可以轉到更大的場地，但就是吃定了這條樓梯，不上不下。好奇的客人們看的眼花繚亂又心驚膽戰。

小師祖雖然和李玄青相處日久，但除了剛剛文祖玉之事，還未見李玄青顯露過身手，此時睜大了曜石般的眼，不錯過一招一式，只覺得那利落瀟灑的身影與平常所見皆不一般。

在眾人看來驚險刺激，其實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程醉便敗下陣來，他反手立劍在後，氣息不穩，見李玄青呼吸平穩，氣定神閑，自知自己與此人還差了一大截。

「閣下好功夫，留個名號？」

程醉此人，在江湖上名頭不小，有劍痴之稱，雖在陰坤宮，但行事磊落。

李玄青剛剛與他交手，便對其人品有些了解，道：「在下李玄青。」他側身看向樓梯口的小師祖：「……那位算是在下的師祖。」

此話一出，一室嘩然！程醉目瞪口呆。

小師祖見李玄青看向自己，腳步一輕，已經落下幾階到他身旁。

「玄青好厲害。」小師祖語氣興奮，一雙燦亮眼眸滿是崇拜之意。

李玄青一見到他，便緩和了嚴肅的眉峰。

程醉一時倒怔然，而後想起什麼，駭然道：「冥王將軍李玄青？」

李玄青道：「只是同名罷了。」

程醉半信半疑，斟酌片刻，決定不去惹李玄青，更不去惹小師祖，丟給店家一錠足色銀子，飄然而去。

當天晚上，兩人在一間客棧住下，李玄青摩挲著茶杯邊緣，聽見屏風後傳來水聲——小師祖在洗浴。

水滴聲，淡霧影，輕輕撩著李玄青的視線，他垂眸輕舒氣，讓心思沉靜下來。

盤腿，運氣，調息，過經脈，暢百骸，清靈台。

摒棄萬物萬欲，心神合一，不知不覺運了一個小周天，再睜開眼時，正對上小師祖一雙薄水粼粼的眼睛。

「玄青，該睡了。」小師祖坐在榻沿，傾身看他，一張臉極近，穿著單薄的中衣，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的皂角香。

古銅鼎雕鏤了涎香明霧冉冉而上。

李玄青看了一眼窗外，居然已經亥時，看來小師祖在一旁等他練功，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

月光流下來，顯出窗欞節節格格的影子，印在小師祖的容顏上。

如此靜謐的夜，靜謐的人，盡美盡好。

「小師祖在等玄青嗎？」

小師祖道：「玄青在練功，我在看。」

「看什麼？」

「看玄青，玄青真好看。」小師祖笑意加深：「山下的人，也沒有比玄青好看。」

若是其他人這麼說，他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小師祖這麼說，他卻覺得受用，輕聲道：「小師祖比玄青好看得多。」

「玄青是天下最好看的人。」小師祖搖頭，理所當然的篤定。

才走了幾個城，便說天下了，李玄青暗自好笑，您眼中的天下怕只比蒸糕店大一些。

莫非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不，小師祖說錯了。」李玄青攬住他坐在自己腿上， 眼眸一動，便可以看見那近在咫尺的睫翅，不長不翹，卻密密蓋了一扇，黑白分明的星眸是水灣里的金月，微微抿著的兩瓣唇，藏不住笑容，以及一絲髮勾勒的臉頰，那從烏木鬢中伸展出來的肌膚，泛著極淡的紅，直到下巴，像初晨飽滿的綠葉餐霞飲露後的弧度，最為點睛。

多麼惹人心愛的小師祖。

他道：「我知道天下間最好看的人是誰。」

小師祖好奇的睜著眼：「是誰？」

李玄青只看著他，眼眸深邃，笑而不語。

小師祖似乎明白他的笑的意思，直言道：「玄青說的人是不是我？」

李玄青舒頸，用側臉輕輕摩挲他的臉頰，有些涼，小師祖抬手抱住他的脖頸，也去蹭他的臉，笑的好聽又可愛，露出幾顆白牙。

李玄青真是把他疼到心裡去了，緊了緊手臂。

想起白天之事，憂怒猶在，正容道：「今天那人可對你做出什麼事？」他本想說那個混賬，臨到嘴邊還是改口了。

「他只是說一些話……」

「說話難道需要湊那麼近伸舌頭？」其實不用問，李玄青今日上樓梯一見文祖玉那淫迷盪亂之色，大體便猜著了，十足登徒子謔浪模樣。

小師祖便一五一十說知給李玄青。

李玄青好氣又好笑，道：「他這麼做，小師祖當時心裡不生氣嗎？」

一想起文祖玉湊上來的那副模樣，小師祖心裡彆扭還發毛，此刻更加深了那種厭惡，皺眉點頭：「我當然生氣。」

李玄青道：「那你就應該一掌打死他。」

小師祖有些得意的笑：「我聽見玄青的腳步聲，知道你回來了，玄青一定會幫我打他的。」

他後背靠在李玄青懷裡，頭枕在他肩膀上，笑聲像珠子滾在他耳朵里。

兩個人的臉好近，只需要微微一側頭，李玄青便可以吻到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