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悠悠醒來，已經是第三日傍晚。

玉林山獨立於世，縱使正值盛夏，山中微風習習卻像是初春。

夕陽西下，長仙教一間無名廂房外，一圓滾滾的花鬍子老頭斜倚著門坐在門檻上，眯眼打著瞌睡。這老頭雖是一身灰白道袍，鬚髮皆是花白，但他人實在圓潤，穿不出什麼仙風道骨的味道，反而像是一顆粽子！

突然，「吱呀」一聲，門從裡面打開，老頭慌忙睜眼，「哎」了一聲，兩手伸出還未來得及去抓什麼東西，人已經順勢滾進了屋裡。

「......」

白月急忙縮腳移開。

不消片刻，這老頭艱難地爬起來，這才對著白月吹鬍子瞪眼：「年輕人看見有人摔倒也不扶一把，爹娘給的教養都餵了狗了？」

白月若有所思打量了他一眼，想說自己未必扶得住他，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不遠處施應憐懶中帶笑的話傳來：「怎麼，誰敢惹我花爺爺生氣了？」

老頭輕哼一聲，叉起了腰。

施應憐施施然走來，是一身玄色帶銀邊的束腰長衫，領口略微鬆散，加上他胸前肆意的碎發，還有這人骨子裡透著的慵懶，再正經的衣服也變了味道：「爺爺，他的傷勢如何了？」施應憐下巴指著白月問。

白月微微皺眉，明記得第一次見他還是穿著白衣的。

雲破月來花弄影，這老頭正是長仙教名動天下的惜花神醫——花弄。

傳說這人先前隱居於深山老林，救人治病的能耐根本無人知曉，不過，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只要每次有美人重病，他就定會出馬，救了不少名動天下的絕世美人，名聲這才被傳揚出去。如今待在長仙教，只是因為懊悔自己以前眼瞎，老是盯著女人看，熟知施應憐才是天下第一美......

自施應憐來了之後，這人眼珠就沒怎麼轉過，聽他問起白月，這才冷冷道：「死不了，真是窩囊，被人追個三天三夜就跑成這樣了。」

嘴裡這樣說著，他還是偷偷打量了施應憐一眼，見他並無懷疑，這才又是一臉淡定，哼了一聲。雖然死不了，卻也麻煩，至少他如今不想說。

看他們二人如此熟稔，白月在一旁挑了挑眉，見他們終於停下來，趕緊拱手道：「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

施應憐皺起眉頭，略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大恩不言謝？誰教你大恩不言謝的？連小孩子都知道，受了別人恩惠就是要說謝的。」

將花弄支去煎藥，施應憐踱步到屋裡，又道：「進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可惜長仙教如今沒什麼妥帖的職務，只有前幾天一個掃地僧病逝了，所以——」

他抬眸看了看白月，而那人也正緊緊盯著他，那人眨眼睛：「你怎麼換了衣服？」

「關你何事？」施應憐將眼撇開，掩去一絲不自在，絲毫沒發現這人已經轉移了話題。

突然，白月輕咳一聲，揉了揉胸口：「我胸前為什麼這麼疼？」

施應憐也皺起眉頭，儼然已經忘了自己踹的兩腳：「我怎麼知道？」

白月順勢躺回床上，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只能多休息兩天了。」

施應憐：「......」

「白，月，」施應憐好好打量了他的名字，走到床邊，居高臨下道：「你是俠盜，你應當知道，前不久平西王得了只夜光杯。」

白月：「......」他並不是什麼俠盜，不過是順手將丞相家中幾件值錢的東西扔給了京郊幾戶貧窮人家。

「你想如何？」白月坐起身。

施應憐險些被他撞到鼻子，急忙起身，輕哼一聲：「作為我長仙教的人，自然要為我長仙教做事，我要你——去把那杯子拿過來看看。」

拿過來看看？白月輕笑，挑了挑眉，不似方才那般正經：「我一個人多沒意思，不如我們一起去？」

施應憐忍不住後退兩步，他總覺得這人看上去清明潤朗，骨子裡卻是輕浮放蕩。在山崖上時，這人或許就是故意的。

孰知他剛站穩，床上的人已經起身，一步步逼近：「我聽說施教主也是手段凌厲，能耐非凡，不如，我們打個賭，就比誰先拿到夜光杯。若是施教主先，那我白月自然老老實實給你長仙教掃地，不過，若是白月先得到——」

最後一句話，他還沒有說，施應憐已經被他逼退到了牆角。

這人看似面目正經，腳步卻一步不停，施應憐退無可退，怒目瞪去，挑眉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