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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情釀

    「阿秦長大了呢,都學會喝酒了。」 「是啊,長大了,當你離開的時候,我就長大了……」 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我,就只是一個殺人的工具。

    千情釀

    小說: 千情釀 作者:楠九 字數:4829 更新時間:2019-09-21 12:44:49

    清晨,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只露了幾縷微微的陽光,還沒有枯萎的青草上掛著秋霜,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淡的金色的光芒,星星點點,如雪一般。

    微風帶走了夏季最後一抹炎熱,八月十五,天氣還沒有涼透,正是個適宜的時候,適宜會友,適宜喝酒,適宜賞月。

    對於渝州墨羽閣的少閣主葉秦來說,今天確實是個適宜的日子,去見見自己一年未見人了,蘇陽。

    蘇陽,人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溫暖如陽光。

    葉秦是墨羽閣的少閣主,也是墨羽閣最強的兵器,江湖中無人不知葉秦的大名,用「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來說他,並不為過。而蘇陽比葉秦大整整十五歲,他是父親從魔教捋來的醫師,醫術甚是精湛,墨羽閣上上下下不管誰受傷,都可以找他醫治,他似乎可以治好所有病。

    墨羽閣是現下江湖中最強大門派,只因為葉秦的存在。

    然而再強大的人都有自己最柔軟的地方。葉秦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那個溫柔地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男人。

    天微亮,葉秦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自己起身穿戴。他習慣性地取下衣架上放著的黑色長衣,卻在即將穿上的時候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便放下了手中的黑衣,轉而走向衣櫃,取出了一件雪白的長衫。

    蘇哥哥說過,自己不適合穿黑色。

    平日里,葉秦從來都只著一身黑色的長衫,最多在黑色的衣襟上點綴一些金色的紋飾。幾乎沒有人見過葉秦笑,不是不會笑,只是不喜歡罷了。身邊的人,不是恭恭敬敬地叫自己一聲「少閣主」,就是遠遠地躲開自己,也許是自己身上的殺戮之氣太重了吧,誰讓自己是那所謂的「兵人」呢?只會殺人,沒有其他情感。

    兵人是不需要感情的,父親曾說。

    二十年前,葉秦還只有五歲。

    「少閣主,該起了。」

    下人小心翼翼地叫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小葉秦,他正要從床上坐起,卻覺得身上一陣酸痛,忍者身上的酸痛之感,小葉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自己還沒完全醒來,就被下人們攙扶著從床上起來,木木的伸出手,讓下人給自己穿衣服。

    昨天訓練了八個時辰,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又要起來訓練了。縱使小葉秦再不願意,也不得不起床訓練。從過了五歲生辰之後,這種訓練就沒有斷過。

    只有五歲的葉秦,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樣每天接受這麼多殘酷的訓練,他只知道,他必須聽父親,也就是墨羽閣家主的話,不訓練,就只有挨打和餓肚子。

    不過,一個月的訓練以來,再怎麼困,再怎麼累,他從來沒有違抗過父親,因為父親是墨羽閣的家主,他的話,家裡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地聽,從來沒有人違抗過這個威嚴的家主,包括自己。

    一天的訓練,又要開始了。小葉秦望著窗外還沒有亮的天空,不由有些覺得好累。昨天殘留在身上的疼痛感還沒有過去,今天又要繼續。

    八個時辰的訓練,中間也只有三次休息的時間,每次也只有短短的一盞茶的時間。

    這一天,太陽好像故意在磨練小葉秦的意志,狠狠地將自己熱量投射在地上,投射在小葉秦的身上。汗珠順著小葉秦的臉龐流淌著,周圍的知了瘋狂地嘶鳴著,讓整個空氣中充滿了燥熱的感覺。

    小葉秦還在老老實實接受訓練,按照師傅教的劍法揮動著手中的木劍,可是,在太陽的炙烤下,他漸漸覺得自己的眼睛漸漸黑了起來,耳畔的蟲鳴聲漸漸小了下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只迷迷糊糊聽見兩個人的交談,一個是自己那個威嚴的父親,另一個,卻是自己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

    「家主,少閣主的身體,實在承受不住這般強度的訓練,他還是個孩子。」

    「我葉朝的兒子,不可能這麼不中用。」

    「可是家主,少閣主已經這樣了,起碼讓他好好休息一天吧。」

    「怎麼,你要違抗我嗎?你只不過是我墨羽閣從魔教帶回來的一個小醫師而已。」

    「在下只是一介醫師,斷斷不敢違逆家主,只是正因為在下是醫師,清楚少閣主現在的狀況,再這樣訓練下去,恐怕適得其反,還請家主三思,莫要讓少閣主身上落下病根。」

    「罷了罷了,就讓他在這裡休息吧,明天晚上我會來接他。」

    躺在床上的小葉秦,只依稀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青色人影,護在自己的床邊,他,好像是在,違逆父親嗎?是為了,我嗎?

    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這個人,小葉秦再次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只感覺到,一雙手在安撫著自己,很輕,很溫柔。

    再次醒來,已然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小葉秦從自己躺著的軟床上輕輕坐了起來,環顧著周圍的這個陌生的環境。

    竹製的小屋,微風從四周輕輕吹進來,帶著一種淡淡的藥味,雖然有點苦,但聞著卻讓人很舒服。青色的輕紗垂在窗戶前,隨風輕輕地飄動,讓整個房間顯得那般雅緻,就像文人墨客住的地方一般。

    一個人靜靜地趴在床邊,臉上還帶著倦意,似乎昨晚一夜都沒有睡一般,此刻好不容易有了點時間睡覺。他是坐在一個木製輪椅上的,輪椅很是惹眼,看來他應該是行動不便吧。

    就是他嗎?那個為了自己違抗父親的人。

    似乎是感覺到躺在自己床上的人醒了過來,趴在床邊的人動了動,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的眼神,卻在看到小葉秦的一瞬間,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連忙問道:「你醒了啊,怎麼樣?睡的舒服嗎?現在餓不餓?身體還難受嗎?」

    這個人一連串問了小葉秦很多話,他沒有稱呼自己為「少閣主」,而是第一個直呼「你」的人,突然間小葉秦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愣愣地搖了搖頭。

    小葉秦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家門半步,又或者說,幾乎天天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讀書寫字,他沒有朋友,娘親也在自己出生的時候去世了,父親又只顧自己的墨羽閣,很少有機會來陪他。下人們也很尊敬這個「少閣主」,既不敢和自己玩耍,也不敢和自己多說話。突然有個人對自己說了這麼多話,小葉秦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呵……我叫蘇陽,蘇州的蘇,陽光的陽,是個醫師,有什麼不舒服的時候都可以來找我。」

    小葉秦看著眼前這個人笑著對自己自我介紹著,溫柔,和煦,這種笑容是小葉秦從來沒有見過的,很是美好。

    這一年,葉秦五歲,蘇陽二十歲。

    「蘇哥哥!」一個十歲的少年熟稔地走進那個竹子修成的藥廬,呼喚著那個忙著煎藥的青衣男子。少年自五歲以來,隔三差五的就會趁自己閑暇的時間來這裡玩耍。

    青衣男子輕輕轉動身下的輪椅,轉過身打量著眼前這個一身黑色武裝行頭的少年,少年的臉很紅,臉上還有很多沒有擦去的汗漬,似乎是剛剛經過了強度很大的運動似的,但是臉上卻掛著屬於他這個年紀特有的笑容。

    葉秦,也只有在蘇陽的面前,才會笑得出來。

    青衣男子柔聲道:「阿秦今天看起來很開心啊。」

    「是啊,」葉秦提了提手中的劍,向蘇陽展示道,「今天我有自己的佩劍了,以後不用一直拿著木劍了。這把劍叫懸翦,怎麼樣,好看吧?」

    「懸翦,越王八劍之四,飛鳥游過,觸其刃,如斬截焉。」蘇陽淡淡念叨著,「是把不錯的劍。」

    「我也覺得不錯,同輩的人都很羨慕我。」葉秦得意地說到。

    蘇陽看著葉秦的孩子樣,輕輕微笑著,卻認真地說道:「懸翦雖好,卻很鋒利,用之不當,傷人傷己;木劍雖鈍,卻不傷人。」

    「咦,蘇哥哥的話好深奧啊。」葉秦有些聽不懂地說道,說著走進房間,坐在了蘇陽面前的桌子前,像只小貓一樣趴在上面。

    「等你長大了,你就懂了。劍之於人,用得好,是保護人,用不好,就只有傷害。」蘇陽伸手摸了摸葉秦的腦袋,溫柔地說著。

    「這有什麼區別嗎?」葉秦歪著頭看著蘇陽問道。

    「為什麼而執劍,這要靠你自己來摸索了。沒有緣由的執劍,就只是殺人的兵器罷了。」蘇陽柔聲地說道,但是漸漸感覺給一個十歲的孩子說這些有點早了,就轉過身下的輪椅,搖動著來到屋外。

    葉秦似乎還在思考著蘇陽說的話,默不做聲地跟了上去。只見蘇陽來到門口的一棵桂花樹下,指了指樹下的泥土,道:「今天是八月十五,去年埋得桂花酒應該釀好了,阿秦幫我挖出來吧。」

    葉秦本想說找下人來做的,但想著也不是什麼難事,就自己動手在樹下挖著。因為被翻動過,埋著酒的地方的土很松,葉秦很快就從樹下取出了一個酒罈,放在了樹下的桌子上。

    蘇陽過去,一點點揭開了酒罈的封口,一陣甜甜的酒香就從酒罈中飄了出來,頭上的桂花樹也在散發著陣陣甜香,合著壇中的酒香,一股清純的幽香溢出,讓沒有聞過酒味的葉秦突然驚喜了起來:

    「哇,好香啊!」

    「小小年紀就懂得酒香,等你長大了豈不是會變成酒鬼?這些都是我的,這桂花釀是我的最愛,你可不準喝。」蘇陽似乎是故意挑起了葉秦的興趣,但就是不願意滿足他,擺出一臉誠惶誠恐,似乎害怕葉秦變成小酒鬼的樣子。

    「不管,就要喝!」葉秦抗議道。

    「不行,等你長大了再喝。」

    傍晚,蘇陽喝的微微有些臉紅,但他確實是沒有讓葉秦沾一滴酒,不過他自己卻醉了,和葉秦聊著聊著,就一頭趴在了桌子上。

    「蘇哥哥?」葉秦試探性的推了推蘇陽。

    「啊?怎麼了?」蘇陽迷迷糊糊地說著,眯起眼努力看著眼前的人,但是有點醉了的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就一把摟過葉秦的脖子,道,「是阿秦啊。」

    突然間離蘇陽這麼近,兩個人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在了一起,蘇陽口中的酒氣鑽進了葉秦的鼻腔,葉秦突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喝醉的蘇陽倒沒覺得有什麼,看了看葉秦,輕聲道:「阿秦不適合穿黑色啊。」

    這一年,葉秦十歲,蘇陽二十五歲。

    葉秦十五歲的這一年,經過了十年刻苦的訓練,正所謂十年磨一劍,葉秦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在江湖中嶄露頭角,江湖中幾乎人人都知道,墨羽閣出了個天才少年。

    然而,只有天天看著葉秦練劍的蘇陽才知道,葉秦並非天才,只是這十年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艱難。

    而蘇陽不知道的是,每每葉秦感覺堅持不住就要暈倒時,支撐著他的,是蘇陽那個溫柔的微笑。

    這一年,魔教大舉進攻墨羽閣,以報二十年前墨羽閣攻打魔教之仇。

    江湖中的打打殺殺,屢見不鮮。

    十五歲的葉秦,雖然小,但是武功很好,同樣也加入了戰鬥。蘇陽的藥廬在墨羽閣的邊緣地區,害怕蘇陽出事,葉秦首先來到了蘇陽的藥廬。

    藥廬這邊,幾個魔教徒正和墨羽閣的守衛廝殺著,倒還沒傷到蘇陽。

    可是,葉秦畢竟沒有真的殺過人,這種血腥的場面,一下子震撼了葉秦。灼熱的鮮血噴濺到了葉秦的臉上,他卻愣愣的,一劍都不敢出。

    如蘇陽所說,葉秦還沒有找到,自己執劍的理由。

    這時,一把暗劍,偷偷的刺向了還在發愣的葉秦。

    「傻瓜!小心!」

    葉秦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一個青色的身軀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蘇陽。他居然從輪椅上跳了起來,護在了葉秦的身前,替他擋了一劍。當葉秦往下看的時候,只見一把利劍貫穿了蘇陽的身體,鮮血不住地往外涌著。

    「蘇哥哥!」

    葉秦不敢相信,自己的蘇哥哥,居然……居然被一劍貫穿了身體!蘇陽雖然憑著本能護住了葉秦,但那一瞬間之後,他還是因為腿沒有力氣,軟軟地倒在了葉秦的面前。

    葉秦連忙抱住了蘇陽的身體,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的葉秦,心中的怒火突然之間狠狠地燒了起來,他一隻手扶住蘇陽的身體,另一隻手執劍,狠狠地出劍,殺了那個傷了他的蘇哥哥的魔教殺手,出劍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決絕。

    葉秦很快殺出一條血路,將蘇陽帶到了安全的地方,將他的身體靠在了牆上。

    「阿秦……蘇哥哥不能陪你了呢……以後……咳咳……」蘇陽話還沒有說完,卻狠狠地咳出了血。

    「蘇哥哥,你不會有事的,不,不會!阿秦還要保護你啊!」葉秦的眼淚涌了出來,他一下子抱住了蘇陽,泣不成聲。

    「傻瓜……」

    這一年,葉秦十五歲,蘇陽三十歲。

    葉秦帶著去年釀好的桂花酒,踏著晨曦的陽光,來到了一坐墳墓前,墓碑上,赫然刻著幾個字:

    蘇陽之墓。

    「蘇哥哥,阿秦來看你了,還帶了我親手釀的桂花酒,就知道你喜歡喝,這次管夠。」

    「十年了,阿秦等了你十年,你都沒有回來。阿秦想告訴你,阿秦找到執劍的理由了,阿秦有想要保護的人,要為保護心愛的人執劍,阿秦想要保護你,你快回來啊。」

    「你不回來,我就只是個墨羽閣的兵人了……」

    葉秦趴在墓碑上,臉上帶著笑,幾滴涼涼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向下流動著,滴到了墓碑上,打濕了蘇陽的名字。

    葉秦靠著墓碑一個人坐在那裡,時而喝酒,時而像是聊天一樣喃喃自語,臉上帶著笑意,時間輕輕地過去,月亮漸漸地升了起來。

    八月十五月圓夜,適宜會友,適宜喝酒,適宜賞月。

    喝醉酒的人兒,抬頭望著天空,蘇陽那張三十歲的英俊面孔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還是那樣的微笑,溫柔如水,真實而又虛幻。

    隱隱約約,葉秦感覺到眼前的人似乎向自己伸出了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龐,溫柔的說道:

    「阿秦長大了呢,都學會喝酒了。」

    「是啊,長大了,當你離開的時候,我就長大了。」

    這一年,葉秦二十五歲,蘇陽三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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