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與危險(2)
小說: 我與快穿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作者:杏君 字數:2477 更新時間:2019-09-22 04:47:06
世界上的黑色分為兩種,膠質的黑色和非膠質的黑色。非膠質的黑色如同熄了燈拉著窗簾,卻有路燈將昏黃的光從縫隙間送入的房間。溫度適宜的空氣柔和地拍著被子,是令人愜意的昏昏沉沉與即將如夢的安然甜蜜。膠質的黑色則是逼仄的空間,是出故障後全面停止運行的電梯,伸手不見五指,無法釐清自己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連按鍵上的亮光都吝嗇於施捨給圍困的人。它化身為粘稠的怪物逐漸從腳趾攀爬到面部,獰笑著捂住人的口鼻,堵住人的耳朵,用力壓榨人的胸腹,取消人的觸覺,阻止人和外界的任何接觸。
——唐微白睜開眼時,嚇得翻了一個滾輪子。
周圍那叫一個黑啊,黢黑黢黑的,別說一點光都瞅不見,那是啥玩意都瞅不見啊!
他感覺自己漂浮在空中,雙臂用力時還會使自己三百六十五度轉上幾個圈。
但他根本看不見自己的軀體,即使手已經伸到面前,他連手指的輪廓都分辨不出來。
於是他想:日,我莫不是把自己給哭瞎了?
接著他又想:別吧?我才哭了不到倆小時,就算我以前沒有哭過那麼長時間,我也不能就因為哭了倆小時把自己哭瞎了啊?
他想他之前同一個辦公室的妹子,某次失戀以後來上班,上班八小時加班倆小時她能哭十二個小時,連著哭了一個星期,也沒見她瞎啊?
別說什麼男人女人生理結構不同什麼女人是水做的,都什麼世紀了男女平等行不行啊?
那估計是天道這個遊戲世界出什麼bug了。
反正絕對不是自己瞎了。
什麼破遊戲,還能出bug,真是值得大聲嘲笑,順便問系統要點修復bug的福利。
讓玩家收到這種的精神恐嚇絕對需要進行大量補償!最好藉此機會逼他們讓自己回到駔格那個世界,讓自己舒舒服服和駔格過上個好幾千年。
壞心思一起他就打不住,順著又想到再讓天道把駔格的記憶拷貝一份送到下一個世界,然後他倆還能在一塊談戀愛。
想著想著唐微白就憋不住笑了,也不難過了,暢快地喊了一句:「系統???」
沒人理他。
……
喂?怎麼一到這種能送玩家福利的時候系統就消失啊?過分點了吧?
別是跟自己鬧彆扭了?不至於吧?哪有宿主失個戀耍個小性就跟宿主鬧脾氣的系統啊?這不得回爐重造啊?
唐微白扯著嗓子吼道:「系統!你給我出來!你幹嘛去了!我生氣了啊我告訴你!我可還記得你工號呢!我舉報你了啊!」
系統屁都沒吱一聲。
唐微白氣笑了,連著又喊了四五聲,還是沒人理他。
他逐漸感覺有點不對了。
連舉報它這麼嚴重的後果都不能把系統呼喚出來,該不會系統和他的聯繫被切斷了吧?
遊戲出個bug連玩家和系統的聯繫都要切斷嗎?
這個想法隱約在唐微白腦海里冒了個頭,就激得他後脊椎骨一陣發涼。唐微白自我欺騙地用力打消這個念頭,心裡重複念叨著不過是系統一時半會沒有聽見而已。
他支楞著耳朵仔細聽周圍,只覺得萬物寂靜。他又喊了一聲,得到的結果令他徹底出了一身冷汗。
他發出去的聲音消失了。他剛剛所聽見的自己的說話聲只不過是骨傳聲導致的。
他由此確定,他並不是瞎了。自己被困在一個出了bug的純黑空間里,與外界切斷了所有聯繫。
剎那間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爭先恐後地擠入他剩餘空間不足一個G的大腦,導致唐微白同志從未有那麼一刻如此後悔自己年輕時開小差讀各種各樣的閑書。且不說那些個穿越進網遊失足落入bug最後慘死的配角,也不提各類偵探小說中密室殺人的案情,單是圍繞「黑暗」二字創造出的故事和鬼故事便足夠唐微白嚇破了膽。
我就是膽小沒辦法。唐微白沒出息地把自己縮成一團,眼睛一閉頭一仰,嘴中碎碎念著我還在夢裡我沒醒。
「都是夢都是夢,我醒過來就沒事了,都是夢都是……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黏膩滑涼的觸感順著他的腳趾攀爬上他的小腿,蛇一樣向他全身蔓延。唐微白嚇得心臟驟縮,手腳冰涼,這位二十八歲給自己定義為「成年威猛男子」的傢伙叫得破了音,眼淚瞬間從淚腺中衝出來。這時候他也顧不上什麼把自己縮成一團方便保護諸如頭部胸部等身體脆弱部位了,驚慌失措地伸出手去拉扯纏在腿腳上的東西,妄圖將這些冰涼的東西從身體上剝離。
結果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他失去了對雙手的控制。雙手直接陷入那黏膩的物質中,如何用力也沒辦法拔出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連擦都沒法擦。
唐微白徹徹底底開始懷疑自己被迫進入這個遊戲世界到底是因為什麼——反正絕對不可能是系統最開始忽悠他的那個理由,什麼人品過剩?自己上輩子怕是欠了巨額人品花唄,才會落入現在這種要命的境地。
自己絕對是被騙了。唐微白嗚咽著想,我上輩子肯定是把宇宙翻來覆去毀滅了七八遍,不然我這個小可憐為什麼要在這個嚇人的地方經歷這些!我該不會在這個地方被直接嚇死吧?在遊戲世界嚇死了我還能在現實世界裡活過來嗎?活不過來的話我他媽又沒有舍友,我貼了滿牆的妮可老婆就要被結蜘蛛網落灰了。
想到這裡唐微白難過地哭嚎起來。
他嚎得倒是真情實意,何奈眼淚早在之前流得差不多了,過了心慌的那一陣兒後再擠不出來了,只是一汪含在眼眶裡,不多時竟然反射出微弱的光。最開始時眼淚的主人全心全意投入到他悲傷的哀嚎中沒能注意,待到那光開始刺眼時便再也沒法忽視了。唐微白睜大眼睛,趁著光亮看清楚纏在身上的物質雖不知道是什麼,卻也不是蛇或者蜥蜴之類的生物,登時手不抖心不顫,抬起頭朝著光源望過去。
光源緩慢地擴展,在純黑空間中穩定地亮著,像夜晚街上的路燈,昏染出一層又一層光圈,最終展開成一張光屏。纏住唐微白的物質退潮般退下他的四肢,轉而在他身下結成座椅。整個場景像是被包了場的電影院,只是觀眾一不知道要放什麼影片,二則是在進入影院之前被嚇尿了褲子。
他沒有等太久。不過數十秒後,光屏上開始斑斑駁駁地放映出模糊的影像,白色的光點還刺刺啦啦地在大面積的紅色之間穿梭,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發出毒蛇吐信時不懷好意的嘶嘶聲,由遠及近此起彼伏,其中彷彿摻雜著女人的尖叫聲。
深夜時坐在黑暗的客廳看《貞子》或許有資格與現狀較之一二,窩在滅燈的書房中戴上耳機玩恐怖類遊戲也不比現狀差多少。喜歡恐怖片的人或許甚至會因為眼前的場景,只可惜唐微白卻是個二十八年來對恐怖場所避之不及慫蛋。
他用手拄著身下的東西往上挪了挪,刺刺啦啦的聲音刺得他頭皮都在痛。他團緊了身子,內心的恐懼見縫插針地擠入些許聽天由命,頗有些絕望地想到:這活見鬼的bug到底什麼時候可以修復啊,我真是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