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軍過於疲乏，羅將軍下令在郊外的溪流旁休憩整頓，隊伍最末的馬車陡然停下，跟隨而來的下奴掀開簾子，馬車裡的人露出半張小臉，四處打量。

「那就是席蓉？」烈日炎炎，刺得羅將軍睜不開眼。

「是。」副將不屑地冷哼一聲，分明瞧不起席家，「帝君讓她跟來，豈不是蠢到家了。」

羅將軍心底里是個明白人，知道虞十七的心思不簡單。表面雲淡風輕的人，實則最為毒辣。

一月前虞十七以牢獄中有人鬧事逃出鶴鳴宮，又悄悄在牢里做手腳，斷送人命，鬧得沸沸揚揚。害得她被朝中陰險之人蔘了一本，再也沒辦法替遠兒留住帝君。

大智若愚。

羅將軍繼續低頭擦拭劍身，卻見劍影中映出一道橘色的影子，畢恭畢敬地向她行禮。

「席大小姐不必客氣。」羅將軍連眼皮也沒抬一下，語氣懶散，顯然不待見她。

若不是羅將軍位高權重，席蓉才不願熱臉貼冷屁股，眼下還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席蓉撩撥一下側臉凌亂的鬢髮，嫣然一笑：「羅將軍言重。既然帝君信任席蓉，席蓉定然不負帝君所託。」

她通曉醫術，自然遣去後方救治傷兵，得帝君重用，實屬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也許帝君想讓她命送沙場，借敵人之手取了她性命，她偏不。她一定要活著，再將穹家那位公子娶到手。

既然羅將軍不喜歡她，她也不必挖空心思討好，欲要轉身離開，不料扭頭便看見一人，心中雀躍。

於江瑾身上仍披著厚重的盔甲，如墨長發整齊地束在腦後，不過是寥寥一眼，她就知道他與他人不同。

周圍皆是嬉笑怒罵成群結隊之人，唯獨他形單影隻，沉默寡言。縱然席蓉和虞十七再相似，終究有所不同。

難以察覺的不同，於江瑾不需多看也能知道，無人比他更了解十七的腰身和音容，化成灰燼，他也能記住。

他訝於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似之人，一顰一笑，宛若雕刻而成。那份不穩定的情緒，一瞬又消逝在眼底。

席蓉拘謹地揮揮手，以表敬意，於江瑾點點頭，回謝她的禮儀。

不過片刻，二人錯開身影，於江瑾朝羅將軍一拜。

「羅將軍，我有一事想與您商議。」

羅將軍合上劍鞘，沒有理會他。

席蓉暗自腹誹羅將軍這般小肚雞腸之人，恨得牙癢癢。

於江瑾全然不顧羅將軍的冷落，耐著性子道：「前方是數十里高山，常有劫匪過路，我軍在峽道里伸展不便，很容易吃虧，若是中了劫匪埋伏……」

羅將軍鳳目驟凝，故意刁難他：「你怎知此處有劫匪過路？又有埋伏？」

「前方山體有劃痕和碎石墜落，應當是埋伏多次留下的痕跡。方才路過一片濕地，有車輪和人所留下的腳印，我軍前方應該有一隊商隊，人數過百，離開濕地時沾上的濕泥至少會有數十米的落泥，可一路而上並無此痕跡，應當是有人刻意隱匿，防止暴露。」

思緒有條不紊，口齒伶俐，分析到位。

羅將軍行軍多年，洞察地形的本事已然爐火純青，知道這一片不安生。這些劫匪這些日子才興起，奈何地方官員壓制不住，放任自流，倒要她行軍受苦，還得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