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吊下去，林持中途還靠著蘇亦偕睡了會兒，拔針回家的時候精神也漸漸好了。回家的時候還是他開著車，蘇亦偕坐副駕座。

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鐘也已經快十一點了。他忘了問蘇亦偕是不是要回家，就把車開往了回自己家的路。一路上他和蘇亦偕聊了很多，蘇亦偕問什麼他就回什麼。雖然話不多，但是能說的還都是告訴他了。

路上很多男男女女都出來跨年，林持等紅燈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著蘇亦偕，蘇亦偕也是陪得挺累，這時候頭一點一點地在打瞌睡。他想了想，發了個簡訊給周姜，然後開了方向燈右轉，停在了一家咖啡館門口。趁蘇亦偕睡熟的時候下去買了三杯奶茶上車，然後一路開著車去了海邊。

推醒蘇亦偕，讓他下車的時候，周姜已經在那邊等著了。蘇亦偕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來了這裡，林持已經把熱奶茶塞進他手裡，然後提著剩下的兩杯帶著他往周姜那走去。

周姜能在過年的時候見到林持還是蠻高興的，見到奶茶卻馬上皺起了眉，說：「你丫欠揍呢？」

林持笑著沒說話，周姜還是把奶茶接過去了。海邊今天也是燈火闌珊，防護欄那掛上了霓虹，不遠處的燈火撲倒在江海面上，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三個人靠著防護欄那吸溜著奶茶。

「我是周姜。」周姜用奶茶杯和他對碰，「林持給你介紹過我沒。」

「沒……我叫蘇亦偕。」

「一些？」

「不是，也不是亦正亦邪的那個亦邪。是白頭偕老的偕。」蘇亦偕覺得這個男人莫名其妙。林持吹著海風腦子也清醒了一點，聽他那麼說反而笑了，說：「白頭偕老。」

蘇亦偕想著之前他說他爹媽的事情，又聽他那麼說，這大過年的估計心裡也塞塞的，想說點什麼，一時找不到話圓場，就岔開話題，對周姜說：「那，你們都不回家過年……林持不回去我知道，你也不回去？」

林持其實本來只是想說這個名字不錯，沒想到蘇亦偕會想那麼多。所以聽他岔開話題也就順著他說：「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哪裡有過年的概念。家裡也沒有，以前每次過年都是跟他一塊兒跨年。可是今年估計他一會兒不知道去哪個賓館浪，所以沒事還真不想叫他出來。」

周姜差點捏著奶茶杯丟過去，看蘇亦偕似笑非笑的樣子，一把搭他肩上，整一個自來熟，說：「嘿，我跟你說，你別看林持這小子正兒八經，斯斯文文的，當年我們宿舍樓下的妹子全都等他一個的，他出宿舍樓就跟皇帝選妃子一樣，今天心情好帶這個，明天帶那個。有時候還要一些不懂事的學弟也會過來，反正……他好像來者不拒，你可小心點了。」

最後一句險些是貼著蘇亦偕的耳朵說的。弄得蘇亦偕渾身不舒服，往後退了幾步，正好撞在林持身上。林持扶了他一下，手裡已經喝完的奶茶杯子超周姜丟過去，被周姜躲開了，「閉上鳥嘴。叫你帶的東西呢？」

周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蘇亦偕，忽然就笑了，也不計較林持剛剛的行為，說：「我一個人拎不過來，在車上。你跟我去。」

林持剛要跟過去，就聽蘇亦偕說：「他之前發燒呢，剛掛完針。我跟你去拿吧。」

周姜拍了拍他的肩，說：「沒事兒，他就是個需要多動動的命，不然嘴閑得慌。」林持也拍了他一下，跟著周姜走。那麼多年的交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兩個人一起去了周姜停車的地方，看蘇亦偕沒跟上來，也有一段距離了，周姜笑嘻嘻地開口問：「喲，斜陽殺？」

「好像是。不確定。」林持也老實回答，「沒問過，知道他玩遊戲，和斜陽殺對的上。但是沒具體問過。」

「哦？那怎麼認識的。」周姜打開後備箱的蓋子，從裡面提了很大個袋子出來。

「最近做了一份家教，學生家長。」林持趁蘇亦偕不在，立刻點了根煙。可因為感冒的緣故，嗆了兩口還是給掐滅了丟了。

「那他知道你是縱橫無雙還是赤影斬魄？」

「都不知道。」

周姜提著袋子往回走，林持想幫忙一起提被他拍邊上去了。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嘲笑他居然沒說。林持很不屑，說：「說了有意思？你告訴他我是赤影斬魄可以，你要說我是縱橫無雙，我就把你從這丟海里去。」

「你對他蠻不錯的嘛。」周姜知道林持的考慮，也不糾結。

「是個好人。」

周姜斜眼看他，嘖嘖兩聲，搖頭說：「不止吧。」

「怎麼。」

「是個好男人，是吧？」

「滾你XX。」林持一點都沒客氣。

「這有什麼。」周姜繼續嘲笑他：「這個社會很開放的。大家都懂的嘛。」

林持反問他：「你把過一個奶茶妹就看天下男人都是基佬？除了那個前男友？」

周姜爽朗大笑，把袋子換到另一隻手勾上他的肩，說：「你騙得了沈凝悅都騙不過我，兄弟，你什麼時候也能帶我來這兜風看夜景？」

「那麼多年你沒看膩麼？」林持抬手用手肘頂他的胃，兩個人一邊走一邊笑笑鬧鬧，時不時動動手。林持的體力畢竟略遜，很快就被周姜在頭頂上擼了兩下。

蘇亦偕看到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就是林持笑著罵周姜，而周姜嬉皮笑臉根本沒在意的樣子。他忽然有那麼點羨慕周姜，因為他和林持雖然也算是朋友，但林持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那麼笑過。

周姜看到蘇亦偕有些發愣，知道他就是斜陽殺以後，看著他順眼多了，把手裡的袋子放地上，然後拿手拍了拍，說：「煙花。」

蘇亦偕這才知道為什麼林持會把他帶到這。林持見他看過來，就笑了笑，說：「今天本來說好一起吃年夜飯，結果讓你在醫院陪我那麼久，就一起跨個年。」

蘇亦偕笑著點了點頭。周姜坐在護欄欄桿上，最先拿了一根焰火棒拿打火機點上，從蘇亦偕的角度看過去有種花火自手中綻放一樣，他和林持各站了一邊，抬眼透過炫目的火光就能看到林持，笑笑地站在那，看著周姜。

「那麼。既然三個人都是赤影幫會的。」周姜揮了揮手裡的煙火棒，「就許個明年再多拿幾個首殺和PVP第一的記錄好了！」

「三個人？赤影？」蘇亦偕一時半會兒有種穿越的感覺。

周姜指了指林持，說：「赤影斬魄。」又指了指自己，「楓江葉。哥們兒，你是斜陽殺，對吧？好一陣不上遊戲，縱橫那小子天天問我你去哪了，可坑死我了。」

林持斜了他一眼沒說話。倒是蘇亦偕再次覺得今天大概是真的哪裡不對。他伸出手指，差點被煙花燙到。好在在他指過去的時候煙花正好燒完。周姜跳下來去拿新的煙花，擺了幾個大的排開，然後拿了一把焰火棒過來。

「你……你是……」蘇亦偕吭哧了一會兒沒說出來。

林持笑著點點頭，說：「我和縱橫無雙是好朋友。」

周姜在一旁笑了出來。然後被林持一圈砸肩上。周姜不敢太放肆，所以立刻把焰火棒分成兩把往兩人手裡塞去，自己跑去那點大煙花。

大朵大朵像幻影般不真實的絢麗光影在空中接連轉瞬而逝，前一秒還殘留著的色彩很快就被新的代替，林持湊過來幫他點手裡的煙花。

「你們怎麼知道我就是斜陽殺的？」

林持看著他說：「感覺吧。反正遊戲玩得開心就行了。」

「也是。」蘇亦偕看著周姜一個個的點煙花，現在這個衝出來的時候還是綠色，到空中連炸了三朵，紫的，粉的，橙的，紫色的在空中變成一道小瀑布，稀稀落落往下掉光點，還沒落地就在空中暈開。

不是不興奮的，就是一時沒能緩過來而已。蘇亦偕心裡是這樣覺得的，他拿著煙花，看著的卻是林持。

光影的襯托讓他的側臉看起來有些蒼白。他想起遊戲里只見過赤影斬魄一次。但是這一次卻是印象深刻。又想到第一次見到林持的時候，他頭髮亂糟糟，鬍子也沒能全刮幹凈，整個人頹廢在那邊。遊戲里的人物和他的身影重疊，一時間讓蘇亦偕更想靠近他。

周姜自己也拿著焰火棒玩的特開心，嚷嚷著一會兒放完了要去林持家喝酒。林持叫他滾。

最後一批放幹凈的時候，海面上忽然傳來了煙花的輕嘯聲。三人一起轉過頭，就看到一朵朵煙花自海面上炸開，再滾落大海。

周姜偷偷看了林持一眼，看到林持很淡定的表情，就知道林持應該很早就知道這裡今晚會有煙花。他再看了看蘇亦偕，心裡忽然有那麼一點不安。

「新年快樂！」蘇亦偕對著海面上放著煙花的那艘船喊道。

周姜人來瘋，跟著喊。只有林持這時候卻認真地看著天。

「新年快樂。」在煙花炸開和周姜的笑聲里，林持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他低頭，說：「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