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持也是閑的沒事幹，在蘇淮被蘇亦偕拎回去的時候，還能想著蘇淮問的那個問題。他和沈凝悅在一起的時候也問過自己——

為什麼喜歡不能在一起。

問題的答案誰都明白，可總是要捧著最後一點真心和自尊，一遍遍的問。但是沒有人會給你一個解釋。現實會直接告訴你，因為你不是土著，因為你還不夠有錢，因為你不如第三者有激情，甚至因為你不懂她究竟想要什麼。

這些林持懂，但是蘇亦偕不會懂，更何況性別一樣。不說到底能持續多久，偏偏就是旁人的指指點點也會成為心理上的一個阻礙。

愛得時候轟轟烈烈，但是誰能保證可以用一輩子去買單，何況還是個沒成年的小鬼。

林持仰著頭靠著沙發背抽煙，他的手機里已經攢了一百多條沈凝悅發來的簡訊，他全設置了已讀然後丟在那，一個字都沒看過。在遊戲里即便碰上她，也要麼等她殺過來，要麼就直接衝過去殺。

周姜開過玩笑，如果他確實對蘇亦偕沒心的話，不如找一下沈凝悅好好談談，說不定是有苦衷的。林持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周姜好奇之下問他理由，他也只是說：「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愛情的基礎沒有了。」

誰也不知道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林持不提，誰也不好意思去問。但是回想起來也就跟前不久一樣。

無聊了就把手機拿出來看看，想著要不要看一下那些簡訊，可後來又放棄了，剛剛想收回褲子口袋的時候，簡訊又正好來了，震了兩下，一條是蘇亦偕的，一條是沈凝悅的。

他打開蘇亦偕的簡訊，是道謝。然後順手就打開了沈凝悅的簡訊。她也問了一句：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林持忽然開始認真地考慮這句話難道最近很流行，是不是蘇淮從哪裡學來的。他想了會兒說：「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條簡訊。沒有為什麼，大家都知道。」

沒多久，沈凝悅的簡訊又來了。她直接要林持和她出來見面。說見一面以後就不再糾纏。林持想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沈凝悅為什麼會叫他出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約定的那天才真的想起有那麼件事情。沈凝悅喜歡品味，所以定的酒店也不是和周姜一起吃飯的那種小飯館，林持隨便套了個襯衫穿了條褲子就出門了。到了飯店，沈凝悅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她對著他的方向招了招手。這是沈凝悅回來後，林持第一次看到她。精心打扮過，和林持隨隨便便的穿著比起來，她今天太過隆重了。

林持走過去直接坐了下來。沈凝悅看著他，皺了皺眉，說：「你最近工作很忙？」

「不忙。」林持見桌上有個煙灰缸，四處一看，沒有禁煙的標誌，拿出煙盒點上了一根，他坐下到現在，一眼都沒有看過她，「遊戲挺忙的。看到你就煩。」

沈凝悅倒是習慣他這種態度，也不計較，說：「今天就是一塊兒吃個飯。」

「榮幸。」沈凝悅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所以他一直看著外面，連擺在面前的菜單都沒翻開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請我來這種地方吃飯，怎麼我們是不是該用英文說兩句，免得在這兒給你丟臉？」

「阿持，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沈凝悅也不生氣，招來了服務員點了幾個菜，看向他，說：「當時我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能全怪我。」

「我也不是來和你敘舊的。」林持彈了彈煙灰，說：「你不要搞錯了，我答應出來，就是因為你說吃完了你以後就不會找我了。」

「我那天碰見了周姜。」沈凝悅喝了口茶，忍著自己的怒火。她本來就不是特別溫婉的女人，當年林持會選擇她也是因為她的脾氣不像那些故作扭捏的女人，能這樣和和氣氣地在林持的冷嘲熱諷下說上幾句已經是足夠的委曲求全，「他知道我離婚了，也知道我現在的身體狀況。」

「絕症？」林持笑眯眯地看向她。

沈凝悅放下水杯，抬手就想打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住了。林持根本沒什麼表情，與其說看著她還不如說透過她漫無目的地看著她身後的某處。

「我因為意外流產了一次，但是因為一些失誤，所以再也不能有懷孕的可能，因為這個我前夫和我離婚了。」

林持彈了彈煙灰，再次挪開了目光，說：「你和我說這些的意義在哪？」

「……」沈凝悅一時無言。她離婚後從澳大利亞回到了這，當年支持她結婚的父母因為她失去了生育功能而離婚感到傷心和丟臉，親友全在當年走的時候就陸續斷了聯繫。她曾經和周姜，和屈指可數的老同學或者朋友說這件事情，但是大家的說辭表情都是差不多的。

周姜甚至還問她，當年如果和林持在一起，會不會就不會這樣。

一句話直直戳進心裡。她想起她擁有別墅香車之前，和林持在一起的時間，從大學，到踏入社會，海邊的煙花，鬧市街頭的擁抱，熱騰騰的咖啡還有坐在一個小房間里一起寫稿子的好幾個通宵達旦。

曾經有過的一切在她選擇了物質後就再也沒有那麼一個人和她一起擁有過。離婚了，不是想重新撿回這些，而是想和他做一個朋友，讓他陪自己說說話，她以為林持還會和以前那樣，輕輕皺著眉，問：「怎麼會？」

但是她發現，林持也變得和那些人一樣，甚至問她是不是絕症。

林持見她很久不說話，替她盛了一碗剛剛端上來的熱湯，蛋花和香菜漂浮在最上面，香氣似乎能暈開兩個人之間比陌生人還不如的氣氛。

一筷子沒動的林持只是在抽煙，他覺得其實話都說到這份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倒是沈凝悅一邊用勺子攪著湯，忽然轉移了話題，問：「你戀愛結婚了麼？」

「戀了。」

「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暫時沒打算過這些問題。我不適合結婚。」林持老老實實回答心裡的盤算，這個話題他還是很樂意回答沈凝悅的。

「那真是可惜了。」沈凝悅隨便感嘆了一句，她以為他還沒從他們兩人的險些能結婚的陰影里走出來。「你們班的當時基本都已經結婚了吧，我上次看人人網，你有個同學兒子都會走路了。」

林持語氣冷淡，事不關己的樣子，說：「我不適合結婚。」

兩個人聊到一半，卻見林持眼神一亮。沈凝悅有些好奇，跟著他看的方向看過去，卻見蘇亦偕走了進來。那個男人帶了副眼鏡，斯斯文文，笑起來很帥氣很開朗。進門後和迎賓小姐低聲說著什麼。然後恰好就往他們這邊走來。

林持站起來，笑著打招呼，說：「蘇亦偕。」

蘇亦偕聽到有一個耳熟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就那麼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林持。然後就看到了沈凝悅。迎賓小姐也就把他往林持那邊帶。

誰也沒注意沈凝悅的臉色忽然變了，她太熟悉林持現在的眼神了，當年在學校操場上她對上他的眼時，能清楚看到這樣的眼神。

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林持之前說的不肯結婚，不是因為他和她的那一段給他的影響，而是他根本不能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