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夜裡，夏空夢見了畢雪。

畢雪站在一片花叢里對著他笑，美的驚心動魄。夏空想伸手去觸碰，夢裡的畢雪卻像是鏡面一樣碎掉了。

夏空猛的睜開了眼睛，四周只有一片黑暗，摸到枕邊的手機出來看，只有凌晨四點。

想要再睡，夢裡的情景卻揮之不去，怎麼也睡不著，然後便起了床，梳洗一番之後，便出門去跑步。

護城河蜿蜒著穿過小城，溫柔的倒影著尚還沉睡中的城。

夏空沿著河堤慢跑，耳機扣在頭上，播放著陳奕迅抒情而又蒼涼的聲線，配著緩緩轉亮的天空，甚是孤寂。

跑了一段路，夏空突然看見前面的長椅上坐了一個人，穿著白色的衣服，身材瘦削。

而且，夏空覺得那身影很是眼熟。

走近了，才認出那居然是畢雪。

「小汽水？」

畢雪似乎正在發獃，被夏空叫了兩聲回過神，恍恍惚惚的轉過頭：「啊……夏空……」

夏空在他身邊坐下來，看他縮著手似乎很冷的樣子，便坐的更近些，拉過他的手握在手心：「你怎麼大半夜在這裡？」

畢雪低著頭盯著自己被夏空握著的手，臉紅紅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

夏空皺了皺眉，他的手那麼涼，也不知道在外面待多久了：「出來多久了，怎麼還不回去。」

畢雪的臉更紅了，只是這回卻是因為羞窘：「我……我迷路了。」

「啊？」

「我心情不太好，恍惚著就走了好遠，等我發現的時候，我就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去……」

畢雪的手指下意識縮了縮，惹的夏空只覺手心發癢，連帶著心底也有種怪怪的感覺。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兩點多吧。」

夏空就著路燈的燈光看了下手錶，現在已經四點半了，這麼說在外面呆了兩個小時了，夏夜露水重，怪不得手這麼冷：「你就一直坐在這裡嗎？」

「嗯，」畢雪點點頭，「我想等天亮了，有車再回去。」

傻瓜，夏空在心底微微嘆氣，那麼晚一個人呆在外面也不怕遇到壞人：「那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很近的，休息一會，天應該就亮了。」

畢雪突然抬起頭盯著夏空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便紅著臉使勁兒搖頭。

「那你要在這裡一直呆到天亮嗎？」好意不被接受，夏空心底並不怎麼高興。

畢雪點點頭：「嗯。」

「那……」夏空看了眼遠方已經開始朦朦發亮的天空，「我在這陪你吧。」

畢雪一怔，然後小小聲應了句：「好。」

凌晨昏暗的河堤旁柳樹下，兩個少年並肩坐在大理石的長椅上，等待著日出明亮整座城市。

河面上的微風裡，偶爾吹散兩個人時斷時續的對話。

「你剛剛說你心情不好，為什麼心情會不好，能告訴我嗎？」

被問的少年沒有回答。

「不能嗎？那算了，以後想說的時候儘管找我，我可以做你的樹洞哦。」

這迴風中終於夾雜了另一個少年低低的笑聲：「好。」

天亮了，人就散了。

畢雪沒有帶錢，夏空替他付了車費，臨開車的時候，夏空瞧見畢雪坐在車裡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裡亮晶晶的。

「你想說什麼？」夏空覺得有點好玩，這人，不僅生的好看，人也很是可愛呀。

畢雪的耳朵紅紅的，極小聲極快速的說了聲：「謝謝。」然後便趕緊縮回去叫司機開車。

夏空愣愣的看著車尾巴一點點消失在視線里，許久之後才笑出聲來，這個小汽水，實在是太可愛了。

回去的時候，居然在樓下看見了左依依。

左依依牽著腳踏車抬頭看著某一個樓層，似乎是想上去，但是又不敢的樣子。

突然一個回頭間看見夏空，立刻便露出驚喜的表情來。

「你來做什麼。」因為畢雪，此時夏空的心情還算不錯，所以語氣難得的很是溫和。

左依依躊躇了一會兒，然後試探著道：「夏空，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吧，我有話想跟你說。」

夏空疑惑的看著左依依，見她沒有要開玩笑的樣子，便答應了，夏空的公寓一向是自己住，父母都在外工作，所以他便讓左依依跟著他上樓。

倒了杯水給左依依，然後夏空自己也坐下道：「好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左依依試探著問：「夏空，你是不是跟你們班那個畢雪關係很好呀？」

「是呀，怎麼了？」一提起畢雪，夏空的眉目間便有了些笑意。

「那你……知不知道他以前的事呀？」

夏空聞言，覺得左依依話裡有話，不高興道：「我又不是查戶口的，人家的過去，人家不說，我幹嘛要問，你有話就說，別拐彎抹角。」

左依依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個網頁，很是找了一會兒，然後遞到夏空眼前：「你自己看。」

夏空接了過來，往下刷了幾下，表情便變了，眉頭深鎖，很不高興的樣子。

左依依一邊看著夏空的反應，一邊解釋：「這是F中的貼吧，這個貼是兩年前的，你看那照片上的人，很明顯就是你們班的那個畢雪，我知道你交朋友一向不管人家的私事，但這個可不一樣，他是個同性戀呀，萬一他喜歡上你怎麼辦？」

夏空看過了照片，那些照片上的其中一人的確是畢雪，另一個男人年紀二十幾歲的樣子，兩個人躲在實驗室里，親密的接吻。

這些照片，夏空只看了幾張就覺得很是煩躁，不過卻不是因為噁心，具體的原因，他自己也說不出。

往下看了幾條評論，各種謾罵幾乎不堪入目，夏空煩躁的把手機扔回左依依懷裡，然後道：「你給我看這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呀，」左依依有點奇怪於夏空的反應，「就是想讓你知道畢雪是個什麼人，想讓……」

「想讓我離他遠點，怕他喜歡上我糾纏我？」

「嗯。」左依依點頭。

「呵，」夏空嗤笑一聲，「他如果真的喜歡我就讓他喜歡好了，如果他喜歡我，我就要遠離他，那對你我豈不是要退避三舍。」

對於夏空的反應，左依依的表情很是震驚，而且夏空說出的話也讓她很是生氣：「你說的那是什麼話，我對你的感情怎麼能和那個畢雪比！」

「有什麼不一樣。」夏空看著左依依的眼神第一次染上了些許鄙夷，「你覺得不一樣，無非是因為他是同性戀。同性戀也好，異性戀也罷，都是人，誰也別覺得誰比誰高貴，站在自己的立場自以為高貴正義對別人進行批判，本身就是一種無比掉價的行為。」

「實話說，我雖然不希望你喜歡我，但我從不討厭你，但今天，你讓我知道，我沒有接受你喜歡上你，是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