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旭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房間的，他躺在涵之的床邊似乎已經天荒地老了，一輩子那麼長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昨天那麼好，明明一天天好起來，為什麼會這樣。歐陽旭想哭，但是發現眼睛裡沒有一絲淚水，幹澀。他覺得天地間就是這樣的空空蕩盪的，心口哪裡也是空空蕩盪的，什麼都沒有，彷彿在漏風。

他甚至不相信那個躺在床上，嘴角帶笑的涵之是真的，他覺得是涵之的姐姐把人換了，又像幾年前那樣，偷偷的把人給帶走了。

他跪在林逸和許昕之的面前，磕頭，求他們，求他們告訴他涵之被送去哪裡了，他懺悔，哀求，可是得到的是他們的哭泣，他終於嚎啕大哭，像一個孩子。

滿世界找不到一個安慰。

靜的可怕。

除了他自己的哭聲他似乎聽不到了其他聲音，他不是彷徨無助的，甚至有一絲欣喜，他覺得是涵之回來了，涵之果然還是捨不得他的，但是現實告訴他，那是假的，涵之躺在水晶棺材裡面，冰冷，沒有生氣。

涵之下葬的那一天，出乎意料的天氣晴朗，甚至有些著陣陣涼風，讓人在枯燥炎熱的夏天也覺得十分的舒適。

歐陽旭沉默的可怕，已經整整七天沒有開過口了，歐陽念拉著歐陽旭的大手，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以前的溫暖，寬厚了。

「爸爸。」歐陽念抬起頭，他看見爸爸在掉眼淚，不停的流，不停的流。

歐陽旭跪在墓碑前面，幾近癱倒，來到這裡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不能夠在自欺欺人，涵之，真的沒了。

墓碑上面的照片是涵之十八歲生日那天的照片，照片上面的涵之幹凈純粹，他怎麼就把這樣的涵之給會了呢？

歐陽旭一遍一遍的問自己，他都不知道為什麼，瘋魔了一樣。

歐陽旭把頭靠在墓碑上面，彷彿有涵之的溫度，那樣的清冽迷人。歐陽旭就這樣一直靠著，沒有理會身邊來祭奠的人，像人偶一樣，沒有靈魂，沒有活力。歐陽念就在旁邊陪著歐陽旭，跪在歐陽旭身邊，小小的他懵懵懂懂的明白，涵之爸爸好像永遠的回不來了。他覺得胸口悶悶的，他還太小不明白什麼是傷心，只知道他想哭。

但是他要照顧好爸爸，要忍住，他已經是一個小男子漢了。歐陽旭吸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

歐陽旭忽然盯著空中看。

「涵之，你回來了嗎？捨不得我對不對？」歐陽旭大吼著，彷彿聲音越大，涵之就能夠聽到，然後回到他的身邊一樣。

他看到了涵之在笑，對著他，小的像初見那樣燦爛，那樣純粹，不夾雜任何憂傷。

歐陽旭想要伸手去抓住涵之伸過來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抓空了，仍舊不放棄。

最後空中的影子開始遠去，越來越遠，歐陽旭站起來狂奔。可是他沒有影子跑得快，他的奔跑讓他和涵之越來越遠，他想停下來了，停下來了涵之就會停了，他們就會越來越近。歐陽旭腳步越來越慢，最後聽了下來，撲倒在地上。

「爸爸，嗚嗚~爸爸，，爸爸。。。。」歐陽念追上已經倒在地上的歐陽旭，哭著搖晃著歐陽旭的身體。整個墓地只有他們了，剛剛把他嚇壞了，他害怕爸爸也像涵之爸爸那樣就睡著了。

守在不遠處的保鏢聽到了歐陽念的哭喊，急忙的跑了過來，看到的就是昏倒在地的歐陽旭，把歐陽旭背起來，送到不遠處的房間里，請來家庭醫生，歐陽念怎麼也不肯離開歐陽旭一步，是不是還摸摸歐陽旭的手，感覺是不起熱的。

涵之的墓地在A市的郊外，歐陽旭的一座農場裡面，這裡已經是A市的邊緣了，但是勝在山清水秀，歐陽旭才買下不久，原本是打算帶涵之去休養的，誰知道。

涵之的墓地選在這裡許昕之沒有拒絕，她怕，如果她不同意，下一個參加的葬禮就是歐陽旭的，也許涵之有歐陽旭陪著也不會孤單，一個精神上的牽掛罷了。

醫生對於歐陽旭的行為給的說法是深情恍惚造成的幻覺，歐陽旭覺得不是。

他的涵之肯定回來了。

歐陽旭醒了以後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了，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工作，只是從來不會出差，守著農場，守著涵之。

像一個設定了程式的機器人一樣，只能夠做這些，固定的做這些。

活的像一個苦行僧。簡單的吃喝，簡單的生活模式。

對於歐陽念，歐陽旭待在身邊，親力親為，大概這個是他生活下去的支柱了吧，他答應過涵之要好好的帶歐陽念，答應過的。

歐陽旭房間的窗戶正對涵之的墳墓，歐陽旭睡覺從來不會關死窗戶，固執的認為涵之會在某一天回來，他要給涵之留著門。

歐陽旭所有空閑的時間都拿來研究涵之喜歡的東西了，甚至在家裡弄了一個陶藝室，日復一日的重複的做著涵之做的那一對杯子，頑固的想要尋找最像的一個，重複的動作，歐陽旭總是幻想著，下一個就是最好的，下一個就是涵之做的那樣的。

即使這樣，歐陽旭對於那對杯子的模樣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歐陽旭很害怕，拚命的看照片，拚命的回憶，可是事情勇氣不如人意的。

他不再動作了，因為就算坐在陶土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彷彿從哪裡動手都是一個錯誤。歐陽旭把陶藝室關了，

偶爾會進去看看，但是從來不動手，瀏覽著一排排幾乎一模一樣的杯子，眼淚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就流了下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彷彿時間抽走了他的記憶，一點點的磋磨著他的信念，讓他痛不欲生。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輕生，他懲罰自己活的長一點，活在沒有涵之的世界裡面，忍受著涵之嚐試過的痛苦。

他會覺得感受一些，這樣他會覺得涵之原諒他了。

真好！

歐陽旭用手抹掉眼淚想，也許下輩子涵之會再一次喜歡上他，那樣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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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涵之從窗口進來的，是真的，歐陽旭急忙的整理自己的儀容，他摸著自己的臉，已經是有些硌手了，他已經65了，保養的再好他也已經老了，是爭不過時間的。

涵之還是那樣的年輕，歐陽旭鬆口氣，還好，他沒有對容貌鬆懈，不然他的涵之肯定會嫌棄他的。

涵之向他伸手了，歐陽旭忙不迭的去抓，真的抓住了，然後跟著涵之一起離開了，開心的像一個小孩子。

發現歐陽旭去世的是打掃的阿姨，她看著門是半掩著，叫了幾聲歐陽旭沒有答應，又大聲的叫了幾聲，才反應過來不對了。

歐陽念給看著父親，內心很平靜，他甚至是鬆了一口氣，他覺得父親終於解脫了，終於可以去追涵之爸爸了，活著對父親就是一種折磨。

爸爸是笑著的，可能是涵之爸爸來接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