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國。

京城最負盛名的青樓門口。

青衫男子拉扯著身邊比他高大許多的黑衣男子，想把他拽進萬花樓。

「來啊，楚將軍，你擊退了海邊的倭寇，大勝歸來，皇上封你為驃騎將軍，作為慶賀，我今天一定要帶你見見我們京城最好看的姑娘。」

「煙花之地。」黑衣男子摸了摸腰間的龍紋佩劍，巋然不動。

「哎呀，表哥，你就給你表弟我一個面子唄。你看看你都二十三了還沒娶親，說不準連人家大姑娘的手還沒牽過。」楚蕭停下來看著楚寒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再說了，我好不容易才讓榮歡姑娘答應給我彈琴的，這可是萬分難得的機會啊！」

「榮歡姑娘？不過一個青樓女子，也值得你這麼惦記嗎？」楚寒錚督了楚蕭一眼，楚蕭立馬收斂了表情，從小到大他都很佩服這位表哥，多次想親近他，但是幾乎每次都不歡而散，還會遭家裡一頓教訓。

雖然楚蕭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可再大些之後楚寒錚就一直在戰場上，他便很少再見到表哥。這次他可是纏到楚寒錚都想把他扔出楚家，才成功讓楚寒錚和他出來。

「人家只買藝，琴棋書畫皆是一絕。最最最關鍵的是，那花容月貌，那談吐，那舉手投足間，真的是大家閨秀的氣質。而且她可是萬花樓的頭牌，想陪誰，何時陪，全看她是否賞臉。好了，別多說了，快隨我進來，若是讓她等久了，那我這個月可就再見不到她了。你就當見見這美人是否配得上頭牌這個稱號唄。」楚蕭不由分說開始拽著楚寒錚。

「只此一次。」楚寒錚拂開楚蕭的手，踏進了萬花樓。

楚寒錚對這個從小就喜歡糾纏自己的表弟其實並不討厭，只是他性子生來冷淡，除了保家衛國便再無上心的人和事，也不願和旁人多交往。

「呦，這公子生的好生俊俏，不知是想要個小倌還是姑娘呀？我們這呀各種都有，保證你挑到滿意的。」老鴇見楚寒錚衣著不凡，迎上來諂笑著。

「不用啦，璇姨，這位是我表哥，我帶他來見見榮歡姑娘開開眼界。」楚蕭從後面擠上來，朝老鴇笑著說。

「是楚公子啊，那這位是你表哥，豈不就是......剛剛回京的楚將軍？將軍可是我們燕國的大英雄，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君啊。失敬，失敬。」老鴇把他們往裡面請，「榮歡已經在裡頭候著了，能見到將軍，是她的福分。只是榮歡性子頗傲，要是衝撞了將軍還請您海涵。」

楚寒錚皺了皺眉，他能感覺到這位老鴇並不是真的在討好他，似乎有點別的意思。

「放心吧，璇姨，有我呢，那我就帶著我表哥去榮歡的房間啦，你不用跟著了。」楚蕭擺了擺手，向樓上走去。

「那就隨楚公子吩咐了。」老鴇笑著點了點頭。

楚蕭領著楚寒錚來到了榮歡姑娘的門前。

楚蕭叩門三聲，這才推門而入。

「榮歡姑娘等久了吧，我今天還帶了一個人來，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楚蕭駕輕熟路地坐在早已備好的椅子上。

「是小女的榮幸，既是楚公子的朋友，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聲音由遠及近，榮歡抱著琴從內室出來。

她身著水藍色齊腰裙，輕施粉黛，卻掩不住姿容絕世。

楚寒錚看見榮歡的第一眼時有些怔住了，但隨即便回神，收斂了目光。

的確是名不虛傳的美人，就是比尋常女子高挑了些。

可是與自己，並沒有任何關係。

榮歡抬頭小心的打量著楚寒錚，目光在觸及他腰間的龍紋佩劍時突然停住。

感受到她的視線，楚寒錚又一次正眼看她，兩人目光相對。

他彷彿看到了榮歡眼中的詫異，哀傷和一絲驚喜。

「小女真是三生有幸，才能見到楚將軍。」榮歡向楚寒錚行禮。

「你為何知曉我是誰？」楚寒錚神色淡漠。

「除了楚將軍，誰還敢隨身帶著鑲著金色龍紋的佩劍呢？我一介女流，從未親眼見過戰爭的殘酷，但也有所耳聞，心中自然對保家衛國的戰士們充滿敬意。不知小女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見一見將軍的佩劍，也好寄託這份惦念。」榮歡往前一步，滿眼期待地看著楚寒錚。

「無妨，姑娘過譽了，這不過是男人的本分罷了。」楚寒錚取下佩劍，遞給榮歡。

榮歡接過佩劍，細細端詳。

這把劍伴著楚寒錚在戰場上見血，難免沾染著肅殺之氣，讓人心生寒意。

「將軍，劍鞘的這裡，為何有個小小的缺口呢。」榮歡摸著劍鞘上並不起眼的缺口問道。

「替人擋劍時留下的，有些年頭了。」楚寒錚淡淡道。

「是嗎......」榮歡把佩劍雙手交還給楚寒錚，「多謝將軍。」

榮歡的眼睛生的極美，此刻眼中真真切切的笑意，讓楚寒錚心中一動。

「姑娘似乎，很開心？」楚寒錚分辨的出榮歡此刻是真情流露，卻猜不透緣由。

「見到了想見的人，自然是高興的。楚將軍請上座，聽小女給將軍彈一曲吧。」

榮歡的琴技倒是真配得上楚蕭的讚賞，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心中躁動被漸漸撫平。

不是空靈單調的美，榮歡的曲子是有故事的，大概和她本人一樣。

只是楚寒錚並不懂，也不想懂。

天色漸晚，楚寒錚看了眼窗外的夕陽，起身告辭。

「表哥，你先回去唄，我還有點事，就不和你走了。」楚蕭陪著楚寒錚走出萬花樓的大門，停下來對楚寒錚說道。

「君子不應該縱情聲色。」楚寒錚豈會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嘿嘿，你是君子，我可不是，反正我們楚家後繼有人，我做個紈絝子弟，逍遙自在，又有什麼不好。我進去啦，表哥慢走。」楚蕭滿不在乎，笑嘻嘻地說。

「隨你。」楚寒錚看著楚蕭又走進萬花樓，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在轉角處，楚寒錚被人叫住了。

「楚將軍，請留步。」榮歡從巷間走出，應該是在這裡故意等他。

「姑娘有什麼事嗎？」

榮歡取下發間的藍色琉璃簪子，遞給楚寒錚，說道：「小女不曾敬佩過什麼人，楚將軍是一個。這枚簪子還請楚將軍收下，楚將軍保家衛國想必很是辛苦，若想解乏時，盡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為楚將軍排憂解難。」

楚寒錚拿過簪子，又插回榮歡發間，搖了搖頭：「不必了，榮歡姑娘，你我不是一路人，應該也不會再相見。」

「楚將軍，可是嫌棄我身在煙花之地？」榮歡咬了咬唇。

「姑娘多慮了。天色已晚，姑娘請回吧，不必送了。」不等榮歡的反應，楚寒錚轉身離開。

看著楚寒錚的背影，榮歡非但沒有挫敗的表情，反而炯炯有神。

榮歡回到自己的房裡，在梳妝鏡前坐下，將頭上的髮飾一一取下，然後慢慢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臉眉清目秀，但赫然是一個男人。

「少爺，」璇姨敲了敲門，走進房中，「楚將軍，能相處嗎？」

「若我真是一個青樓女子，怕是很難相處了。」榮歡不再用偽音，而是用原本幹凈的男聲回答道。

「少爺的意思是？」

「於大局，於私心，楚寒錚，都將會是我蘇向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