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敖丙一直保持著幼年的樣子陪著哪吒在山河社稷圖中長大。

暢快地踢毽子，互授法術，踏遍萬水千山。

不再是一個人。

十年光陰過去，哪吒長成了俊俏的少年郎。哪吒和敖丙並肩坐在峭壁上看著滿天繁星。

「十年了。」哪吒看著空中皎潔的圓月說道。

「是啊，十年了。可在天上，也不過是十日罷了。」

「可這十年，可比當初我在這裡獨自修鍊的兩年快活多了。我不再為被人稱為妖怪而傷心難過，也不汲汲於證明什麼。」

「也比我在海底修鍊的那三年暢快許多。我不再背負家族的命運，不再盲目地度日。」

哪吒和敖丙相視一笑。

忽然，天空中出現了一顆流星，朝著二人飛快砸去。

「這是什麼？」哪吒拉著敖丙的手飛快地從崖邊離開。

「我來。」敖丙施展法術，引湖水將流星包裹住，將其冰凍。

然後二人發現，這圓潤的物體是哪吒的師父太乙真人。

敖丙撤了法術，太乙真人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悲痛地控訴他們：「作孽啊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為師我辛辛苦苦替你們找到了元始天尊，你們就是這樣對我的？」

「誰讓師父您出場方式這麼特別。」哪吒習慣性地把手放進褲子兩邊。

「呵，你還有理了？」

哪吒沒回話，他如今比太乙真人高上些許，他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太乙真人。

「哼。為師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都隨我出去。」太乙真人收回山河社稷筆，帶著二人出了山河社稷圖。

元始天尊在外等著他們。

「師尊，這就是哪吒和敖丙的元神。」太乙真人恭敬地說道。

元始天尊看著飄在空中的二人，摸了摸鬍鬚，「這兩人倒都是可塑之才，只是魔丸依舊難以控制。如今這結果是我徒兒太乙的過錯，我可以給你們重塑肉身，但你們的命運，我無法掌握。」

說罷，元始天尊伸出右手，一朵並蒂蓮顯現，隨著元始天尊念的咒語朝著二人飛去，二人被包裹在花瓣之中。

蓮花綻放之時，二人重獲肉身。

「多謝師尊。」太乙真人向元始天尊行禮。

「等這邊事情處理完了，你記得到我這裡來領罰。」元始天尊看了太乙真人一眼，乘雲離去。

太乙真人捂臉哭喪道：「我完蛋了。我肯定又要被派去幹苦差事了。」

哪吒並不理會自己師父，轉身看向敖丙，問道：「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我得回去龍宮。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敖丙心中重獲肉身的喜悅漸漸淡去。

「那我就在陳塘關等著你，有任何事，你都可以來找我。」哪吒習慣性地抬手摸了摸敖丙的龍角。

「嗯。」敖丙點了點頭，轉身想走。

「等等。」哪吒拉住他的袖子，「當初你送我的海螺，被天雷毀了。」

敖丙聞言，笑了笑，變出一隻海螺遞給哪吒，「和那時說的一樣，只要吹響它，我就會來到你身邊。」

（四）

敖丙重新回到深海，跪在龍王面前，說：「孩兒讓父王失望了，孩兒沒有完成使命，請父王責罰。」

「你差點丟掉一條命，就當做懲罰吧。」龍王低沉的嗓音不減威嚴，「龍族等了千年了，還能繼續等，總會有機會的。沒有，就自己創造。」

龍王的話讓敖丙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卻又抓不住。

「你就繼續修鍊吧，我乏了，退下吧。」龍王閉上了眼睛。

「是，孩兒告退。」

敖丙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他的師父申公豹從暗處走出。

「辦好了？」雖是問句，龍王卻是肯定的語氣。

「辦好了。」申公豹冷笑一聲，「魔丸可是千萬年難得一遇的機遇，錯過了這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時。」

「陳塘關，別想逃。」

與龍宮沉悶的氛圍不同，李府上下都喜氣洋洋。

李夫人看著快比自己高的哪吒喜極而泣，「太好了，我兒終於活生生地站在娘面前了。」

「娘......」哪吒也眼眶微紅。

「吒兒，再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從小到大，你都沒有好好的過一次生辰宴。現在陳塘關的百姓早就對你心懷感恩，這一次娘一定給你好好操辦，慶祝我兒重獲新生。」李夫人抬手撫摸著哪吒的頭，溫柔地說道。

哪吒十三歲的生辰宴辦的很熱鬧，幾乎全陳塘關的人都來慶賀了。

在被罵做妖怪的時候，哪吒心中極度渴望他人的認同與親近，如今他得到了真摯的祝福，才發現別人的看法，並沒有那麼重要。

趁著爹娘都在招呼客人，哪吒飛到李府最高的屋頂上，看向遠處的大海，吹響了海螺。海螺聲剛停，敖丙就出現在他面前。

「今天的陳府，很熱鬧。」敖丙在哪吒身邊坐下，看見李府各處都張燈結綵。

「今日，是我的生辰宴。」

「生辰宴？可我都沒有準備禮物。」

「不用，你在這等一會。」哪吒拍了拍敖丙的手，翻身跳到地上，跑進了屋內。

等哪吒回來時，手中多了碗長壽麵，上面還有一個溏心蛋。

哪吒把碗筷遞給敖丙，說：「我想著你與我定是同天生辰，而你們龍宮肯定不在意這些，那我來給你過第一個生辰。從今以後，你就和我一起過，如何？」

聽著哪吒的這些話，敖丙覺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有些慌亂地接過長壽麵，敖丙低頭就開始吃。

哪吒留意到敖丙倏地變紅的耳後根，笑了笑，沒有說話。

哪吒覺得敖丙吃面的樣子也很斯文，很好看。

待敖丙吃完後，哪吒又拿出一盞天燈。

「這是何物？」敖丙接過天燈，有些新奇。

「這是天燈啊，祈福用的。你有什麼心願嗎？」

「心願......」自己的心願嗎。敖丙低下頭，斂了笑意。

「今天是小爺的生辰，我幫你寫吧。」見狀，哪吒打斷了敖丙的思緒，提筆在天燈上寫字。

敖丙看著哪吒在天燈上寫下「我命由我不由天」。

哪吒點燃天燈底部的油包，二人一起托著天燈。

未幾，天燈離開了二人的手掌，向夜空中緩緩飛去。

哪吒湊到敖丙耳邊，輕聲說道：「願敖丙、哪吒，命隨本心，常伴彼此。」

說完，哪吒抬頭，看著天燈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敖丙看著身邊的人，慢慢的偏過身，把頭靠在了哪吒的肩膀上。

哪吒保持著抬頭的姿勢，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攬住了敖丙。

命運冷酷，我們則相依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