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盧，當真無恙麼？」俊眉修目淡然出塵的青衣男子高舉玉樽，遙遙致意：「我知你不飲酒，今日傷愈，便破格略嘗一嘗罷？」

這，便是東極青華大帝了。

玉台高築，兩人對飲，身旁金童侍酒，台下輕紗飄搖，玉女獻舞，風吹仙樂溢滿青華宮。

葉孤城略啜了一口，白玉般的面上竟是立時爬上了幾抹薄紅，殊為誘人。

「安然無恙自是無望。」 葉孤城放下酒杯，自覺失態，遂換了茶：「那一世本關鍵，卻被打散天地，自是不行。」

「幾成？」青華追問。

「八。」葉孤城略一沉吟，給出了一個答案。

「這般說……」青華再舉杯，言語未盡，似有隱義。

葉孤城頷首表示明了。

「可有隱患？」青華道。

「湛盧氣運被散去小半，時而陷入沉睡。」葉孤城眸光寒涼。

「……」青華俊美的臉上表情微妙，些許驚異，又有幾分好笑：「嗜睡？」

葉孤城默不作聲，舉杯再飲。

#這麼愚蠢的毛病本尊才不承認呢。#

「咳。」青華咳了一聲，堂堂湛盧上仙，竟也有這一天，有點想笑怎麼辦……

葉孤城冷冷瞟他一眼，擲下玉盞，起身，頃刻間離了青華宮。

歌舞未止，侍童等仙連神情都未變，顯然頗為習慣。

青華在後頭看著他，廣袖起落間劃破流雲，背影閃逝。

「哈哈哈哈……」青華笑的不能自己。

儘早回清微天，再閉關三千年。

葉孤城如是想，這般毛病，還不知何時會沉睡，睡在路邊就丟人了。

葉孤城一步踏空，劍吟頓生，泠然響徹。

「上仙留步。」嬌柔清冷的女聲傳來，後有仙女翩翩而來，眉如翠羽唇似塗朱，手摟玉兔，霓裳加身，絕艷無雙。

廣寒宮主，嫦娥。痴戀上仙湛盧。

葉孤城停步轉身，心底有些無奈。

劍本鋒銳冰冷，葉孤城也不知情為何物，但對於一個苦追在自己身後多年，卻並不討人厭的女子，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廣寒宮主。」葉孤城頷首。

天邊拉起一道霓虹，織女又在織布。

嫦娥玉手輕撫玉兔的背，朝葉孤城盈盈拜下，美眸中情意萬千。

那一年她初飛升，通曉仙事，偶於廣寒宮之中窺得湛盧御劍而過，其人如玉劍如虹，自此芳心暗許，萬劫不復。縱使萬萬年皆無回應，亦無悔。

「何事？」葉孤城抬眸，眼神落在嫦娥身後精緻大氣檐牙高啄的賞景亭上，他實在很想立刻轉身走開。

「妾身有禮了。」嫦娥盈盈一禮，柔柔笑道：「聞上仙此番下界磨難頗多。」螓首微垂，如風過水蓮，不勝嬌羞：「妾身心中憂甚，今上仙安然而歸，妾身……是否有幸邀得上仙一顧廣寒？」

葉孤城搖頭，他雖不懂情事，卻也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宮主芳心錯付，湛盧非你之良人。」

「是與不是，妾心自知。」嫦娥面上難掩失望，：「夏禹上仙亦傾心於您，可是您不愛紅顏愛藍顏？」

男男之事與大道不合，想來湛盧上仙定然厭惡。

葉孤城驚愕：「夏禹傾心於我？」

「至今已有萬萬年。」嫦娥似亦驚愕，心下不安：為何湛盧上仙竟似並不厭惡？

夏禹上仙很強大，可那又怎樣？男女方合天地大道。

「原來上仙竟不知，妾身逾越了。」嫦娥柔柔一笑，心中微亂：「妾忽記起與百合仙子有約，先行告辭。」

原以為此言一出必然奏效，而今一看竟是不然，得再思對策。

此番先行，來日方長。

這般一想，竟也顧不得策劃了許久的難得的偶遇，就這般福禮告辭了。

葉孤城心底一喜，抬手：「宮主自便。」

嫦娥翩躚而去。葉孤城亦轉身，隱隱感覺到一些困意，當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回到清微天，西門吹雪已然在偏殿等候，手邊置一托盤，上頭有兩個墨色的小玩意。

不知錯覺與否，他似乎看到了西門吹雪眼睛一亮。

葉孤城不知不覺又想起了嫦娥的話。

「夏禹上仙傾心於您，至今已有萬萬年。。」

「不可信。」葉孤城搖頭，心中頗不以為然，他不認為自己有何處讓夏禹傾心，況，男女相合方是大道。

「孤城。」西門吹雪迎上，端來托盤，上頭相同的兩枚法器，色澤如墨玉，幽光流轉，盤成一個結子，下綴流蘇，小小巧巧，煞是好看。

「夏禹道友。」葉孤城先是耆首為禮，並未去接。

「你之發？」葉孤城問道。他從上面感覺到了不屬於他卻不弱於他的氣息。

西門吹雪心虛了一瞬：「為將法器更進一步。」

葉孤城伸手拿起一枚，細細打量：「可防你我全力一擊？」

西門吹雪棄了托盤，唇角勾起：「是。」

葉孤城點頭，將其懸於腰間，墨白相映，險些攝了西門吹雪的心神。

始結髮，後同心。

西門吹雪愛惜地把那「法器」掛在胸口處，極為顯眼。

煉同心結為法器，這般招數也只能誆一誆不知世故的葉孤城了。便是誆了他，也瞞不了幾天，但好歹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西門吹雪那眼角餘光偷看了葉孤城一眼，驀然發現那人的眉梢竟有幾分微不可察的疲憊之意。

仙人餐風飲露，絕少疲憊，只有動用了大法力方能有此疲態。

去了一趟青華宮，回來怎麼就成了這樣子？這是做了什麼！！

西門吹雪想追根問底。

你以何立場追問呢？仙侶？至交？道友？

西門吹雪問自己。

充其量是最後一個，但他此時若以道友的身份前去追問他與青華做了什麼導致如此疲憊，想必連最後一個都沒了，即刻便會被清微天掃地出門，再無進一步之機。

在他心裡，自己遠不如青華。

西門吹雪心底門兒清，卻酸的不得了，忍了又忍，看著那人的臉卻著實心疼，只得忍痛離去。

他覺得，他需要去一趟青華宮，找掌控萬類的青華大帝切磋一下。

#媳婦兒我捨不得說重話，難道還捨不得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