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大神開天，以身化天地，洪荒始成，天地靈通。

及封神戰後，聖人重歸三十三天外，不再履足世間，為約束眾仙劃出九重仙界，天庭居第九重。

而姚黃身為碧游宮一脈，封神之戰中碧游宮大敗，道統幾乎滅絕，然此時天庭御封，與花神滿樓共領百花，故有百花宮。其中居者，唯姚黃一仙及些末流須照拂而留在身邊侍奉茶水筆墨的小花仙。

蓮花做台，白玉為階，其中花木燦爛，充滿生機，絲毫不見俗氣。

姚黃微微安下心。

李世民有所感。

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才配的上他。

李世民一時間倒是忘卻了他的處境。但姚黃沒有忘記。

百花宮雖只他孤身居住，卻也很大。大到一個正殿都不止百丈。大到他在殿中一眼就能看到李世民。

真礙眼。

姚黃兀自壓著心裡頭的厭惡，取來昔年自己本體紮根所在的三重息壤與太一神水，小心翼翼地將彼岸本體種在他原本的本體生長的地方。

他唯一的弟子，自然如珠似寶。

種完後，他發現了這個嚴重的問題。

真是討人厭的發現。

姚黃勾唇，笑了笑，伸手收起百花宮，將其練回了如民間宮殿一般的大小，百丈，隔著很多堵牆，看不到李世民。

李世民有點心酸。

那株彼岸能得他如此溫柔以待，而他連苦苦等來的一句話，都冷如刀鋒。

姚黃終於跟他說了一句話，按理說他應該高興，但是他實在高興不起來，那人說：

「須離本君百丈遠，莫讓本君瞧見你，可懂？」

李世民很想說不懂。

但是他不敢。

他知道姚黃在厭惡。

姚黃安頓好彼岸後再次閉關，出關時引三九天劫降，手上托著一罩形法寶，身長玉立，蕭疏軒舉。

那法器通透如琉璃，唯一處呈玄色。

將法器朝天一扔，那法器好似見了風就長一般，足足長成百丈大小，將百花宮籠罩其中，而玄色的那一塊，恰巧就擋著李世民。

李世民看不見姚黃。

姚黃也看不見李世民。

「這下舒服多了——」姚黃眯眼，笑了笑：「看到你，總是讓人想要情不自禁呢。」

李世民只能自我安慰。

能讓他特地閉關煉器，也算是一種幸運了。

抑或他練完後瞧不見自己情緒愉悅不少。

「師尊師尊。」紮好根熟悉了環境的少女彼岸歡快地撲到姚黃懷裡。

「何事？」姚黃溫柔回應。

剛剛得以不用看見李世民，又見著心愛的弟子撒嬌，他心情自是不錯。

「師尊。」彼岸眸子晶亮，閃著期盼的光：「宮中姐姐們都有號，平日不呼本體之名，弟子也想要。」

唯一的關門弟子，姚黃本就疼的不得了。如此小事，姚黃自是應允。極爽快地與她取了「盡年」二字為號。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望花開盡年。

「好生修行，莫好高騖遠。」

「彼岸知了。謝謝師尊，師尊最好了。」

聽著那人對弟子的溫柔教誨，其中殷切關愛之意滿滿，不由眼紅。

那人很高興。

曾幾何時，他也這般教導某。

「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上策。」

可他終究沒有做到。

玄武門，他戰了。

兩敗俱傷。

就在李世民神思不屬時，姚黃帶著弟子盡年掛著給弟子開開眼界的旗號跑遍了仙界有頭有臉的神仙家裡，翻遍所有藏書，尋找解決心魔的法子，順便給彼岸少女拐回不少寶貝。

「若卿無力破之，則令他自去。」崑崙山巔的白澤一語驚醒夢中人，姚黃如見天日。

恰巧，羲和駕著太陽車出了湯谷，金光潑灑，如夢如幻。

令其自去。

李世民為何糾纏不休？不就是認為他對自己有所謂真情？心存愧悔故化身心魔頑固不去。

若有仙者破其幻，於其心底取姚黃而代之，豈不自去？

竟是他著相了。

姚黃溫柔笑著，頭一次撤去了法寶，招手喚過李世民。

李世民驚呆了，極盡不敢相信之意。隨即欣喜若狂。

無論這個笑容之後是什麼，只要你肯再對著我笑，即便滿懷惡意，我也甘之如飴，願為你付出一切。

「姚黃。」李世民慢慢開口，似乎想說慢一點兒，給自己的口舌多一點時間，去體會這個似乎蘊了蜜糖一般的名字的滋味。

能喚他名字的機會，不多呢。

「李世民。」姚黃應了一聲，心中惡意滿滿。似乎只要看到李世民這張隱忍傷痛的臉，就極能讓他愉悅。

他站起，踱步到李世民身旁，低頭，附耳：「你為何，糾纏不休呢？」

如親密的情人耳語，那人的聲音也足夠溫柔。

因為……………放不下你啊。

「因為，某後悔。」李世民耳根子通紅一片。明明身為魂靈根本感受不到他的鼻息，可他只想想，便覺得面紅耳赤。

「哦？」姚黃拉長了尾音：「大唐天子帶上後悔二字，真是讓人感動呢。」

李世民手足無措。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這人的情緒，是嘲笑，是譏諷，每一處都在說著再不信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懺悔。

「本君…感受到你的後悔之意了呢。」姚黃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臉，李世民能夠感知她，他自然也可以感知李世民，只是不願罷了。

李世民目光炯炯。

姚黃倏地放手離開，鞭子隨後而下。

「可是誰與你說過，後悔有用呢？」

「李世民，你這幅鬼模樣，做與誰看呢？」

「應當不是與本君看罷，畢竟，本君只要瞧見你，便覺厭惡，濁臭逼人呢。」

絕望如潮水湧來，姚黃的話帶上幻境中的玄武門，令李世民頭疼地滾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困難地呼吸，他只稍稍鬆開了手，黑暗中那一縷陽光便抽身而去，愈來愈遠，幾乎無法追逐。

他卻不知道，哪裡只是黑暗喜愛陽光呢？

「百花仙中美貌賢淑，蕙質蘭心者無數，想來世民定然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