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葉司就要寬衣解帶，袖口處摸出一條手帕，是蘇魚緊趕慢趕給他綉出來的。他原想讓蘇魚綉上全名，但蘇魚以時間不夠為由，只是在帕子上綉了一尾錦鯉。

葉司指尖摩挲著絲線的痕跡——錦鯉身上精心的配色，好似當真在清澈的湖水裡泛光一般，當真巧奪天工。這花的時間，顯然要比綉兩個字多多了，虧她找這個麼蹩腳的借口。

他沉浸在這段時日與蘇魚相處的點點滴滴中，摸了一會兒他的小魚，正要熄燈歇下，卻聽見一串有點熟悉的腳步聲。

來人身上沒有功夫，腳步聲聽著有些重，但那人本身體態輕盈，所以沉重的腳步聲里又透著輕柔。

葉司一聽就知道是誰，曾經，她也算是自己的枕邊人了。

腳步聲漸近，那人還在門外躊躇片刻才敲的門。葉司則也在猶豫，是否要給她開門，可他既沒有熄燈，這時想裝睡便不太好了，只得起身去開門。

「葉郎，你真的在這裡。」

眼前的女子，身披薄紗，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一張口綿言細語，我見猶憐。但葉司對眼前的畫面毫無感覺：

「你來這裡做什麼？」

「葉郎來淐州，不都是奴家來服侍的嗎？」小桃紅說著，芊芊玉手就要撫上葉司的胸前。

葉司把她的手拂開：「今天不必了。」

小桃紅表情有些錯愕，但她迅速調整回來，目光透著委屈：「可是奴家想你了。」

美人的嬌柔嫵媚他仿若看不見：「你回去吧，我明日還要趕早。」

「葉郎，就讓我陪陪你吧。」小桃哀求著，她把自己身體送出，胸前的大好春光若隱若現。葉司自是看見了，可他在這時想起蘇魚說他喜歡「前／凸後翹」的，心裡便突然升起一股不滿的情緒來。

他哪裡是那樣膚淺的人，當年在輕風苑之所以看中的是小桃紅，那是覺得她即便淪落風塵，也還是一個品性純良的女子，又對她的才情出於讚賞，因此對她高看一眼，覺得她與輕風苑中的其他女子不同。只是沒想到他竟是被她騙了！

想起那日他親眼所見她做出的那副惡毒模樣，現在又在他面前惺惺作態，他就覺得一陣噁心。

「你走吧。」葉司再下逐客令。他本想直接關門，可是小桃紅擋在那裡。

「葉郎，你就算有了別的女人，此刻她不在，便讓奴家待在你伺候身邊一次吧，奴家真的想你想得緊。」她正想撲到葉司身上，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出門外。

葉司下了點力氣，小桃紅被她推得連連退步，最後一個趔趄沒站穩摔倒在地，淚水便像連珠般滴落下來。葉司一時情急，也沒想到這個女人那麼弱不禁風，看她被自己推倒，也錯愕了一下。

小桃紅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心裡卻不敢相信，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即便是葉司已經很久沒來看過她了，可他們最後一次的時候，依然是溫柔繾綣，她不懂後來突然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葉司突然就不來輕風苑了，直至遇見蘇魚，她以為不過是男人喜新厭舊的老毛病。

雖然把美人弄摔了，但葉司並不想去扶，小桃紅那番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沒有讓他泛起憐香惜玉之心。

或許該把話對她說清楚：「我們緣分已盡，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他關上房門，可這樣一句話並不能打發小桃紅。

她跟了葉司好幾年，知道他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就算是另結新歡，也不至於對她這箇舊愛如此絕情。這些年來，她的全身心思都花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可不甘心一句緣分盡就算了。

可她也不敢再去糾纏，現在他們才剛生嫌隙，已經惹得葉司不快，這會兒糾纏上去，只會令人生厭。小桃紅自然很懂男人的心思，只得另作打算。

她沒有摔得很重，但也裝作吃力的樣子從地上起來，然後對著那扇禁閉的大門，抽抽搭搭地說：「葉郎，千錯萬錯都是奴家的錯，你別生氣，氣壞了自己，今日好歹見了你一面，見你好好的，奴家就心滿意足了，這就回去，你好好休息，奴家……等你氣消了再說。」然後，葉司聽到她真的走了。

如此溫香軟語，若是以前，他肯定心軟了，就算對方做錯什麼，既然道了歉，誠心悔改，還有什麼容忍不了的。可自從得見了這個女人的另一副面孔，他再也不敢輕易相信她說的話。

小桃紅邊走邊思索對策，今夜要不是花文葵特地來告訴她葉司也來了淐州，恐怕她又要錯過了。

是那個女人嗎？是那個叫蘇魚的年輕小姑娘搶走了葉郎的心嗎？可是那個蘇魚有哪裡好？論長相，小桃紅自認是不會輸給這個黃毛丫頭的，她才幾歲？模樣都沒長開，比自己還矮了一截，站到葉郎身邊，做他的女兒還差不多。或許，蘇魚也就剩在比她年輕而已，可她今年才二十，最是風華正茂，哪裡老了？

小桃紅心裡隱隱覺得葉司疏遠他可能沒有那麼簡單，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或許等明天可以再把花文葵請過來聽聽琴。